“我们将军岂是凡人。”莫青砚接了话,与有荣焉地骄傲,“行军之时,比这更大更急的水潭将军都泅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就没有别的路了?”她试图挣扎。
容煜觑了她一眼,表情微妙,“本王带你过去。”
带她过去?怎么带?
还没问出口,腰肢被陡然禁锢住,措手不及地,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像个没什么分量的兵刃,被容煜轻轻松松提领了起来撞着水瀑飞身而入。
容煜的速度很快,她才觉擦过风声,人已经到了瀑布另一端,那水流的冲击力就像失了分量,丝毫没激溅在她身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人妙语,诚不欺她。
落了地,燕今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看着仍旧黑黢黢的手背,悄悄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容煜面色寡冷,幽暗的眸子落在她身上,虽平静,却带着淡淡的诡异。
燕今抓了抓脸,若无其事地问道,“是我的脸上有脏东西吗?你盯着我干什么?”
“没有。”
磊落坦荡,毫不扭捏,倒不像是装的。
燕今自若地笑笑,转过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烟气缭绕,鸟鸣绿翠,姹紫嫣红,这瀑布的另一边,竟藏着一个天上人间。
莫青砚拧着身上湿透的衣角走过来,忍不住啧啧叹道,“这地儿可真像个世外桃源,等有了机会,定要带秋乐也来瞧瞧。”
秋乐?
她扭头瞧了这傻乐的憨憨一眼,打趣道,“秋乐该不会是你心仪的姑娘吧?”
说到心上人,莫青砚整张脸都如沐春风了起来,“那可不,我家秋乐,那可是一顶一的才貌双绝,文武双修,世间少有的好姑娘。”
说着,看了眼燕今笑吟吟的脸,警惕道,“我告诉你啊,你就别肖想了,秋乐喜欢威猛强健的男子汉,不喜欢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哦不,你也不白,小黑脸。”
燕今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笑意讪讪,“成亲了吗?人姑娘也瞧上了你了?就你家的了?你这脸皮和城墙倒是不相伯仲。”
莫青砚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那,那不是早晚的事,秋乐早晚被我的真心打动,知晓我是她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你是不是良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寡情薄意,养出的兵能有多情深意重?”她扫了眼走在前头的容煜,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到好处地清晰,“听闻翊王新婚弃王妃于冷僻院落,连夜奔赴千里之外,何其狂妄果决,却有想过,无辜的翊王妃因为他的凉薄绝情要平白承受千钧的无妄之灾。”
“此事怎可怪将军,北境狂尸肆虐,鱼肉百姓,将军如何在水深火热的民生下坐享美人之福?”
燕今笑容讥诮,“冠冕堂皇。”
“不是,我倒是奇了怪了,将军就算弃下新婚妻子关你这小子什么事?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瞧你这上火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对不起的是你呢。”
“行了。”
容煜转过身,眉目沉冷道,“本王之过,自有负荆之日,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走出这里,如果本王所猜不假,这是幻境之地,天黑之前走不出去,我们就永远出不去了。”
燕今眉头一跳,回头望去,他们出来的那处瀑布口已经消失了。
“既是幻境,那定有命门对不对?”
“不确定。”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掂了掂,“青砚,殿后。”
“好。”
容煜用石子在树上做记号,莫青砚在后头用石头在泥地上做箭标,绕了一大圈后,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这是碰上鬼打墙了不成。”莫青砚叉着腰,皱眉道,“都已经避开标记路,居然还能绕回来。”
“我说战神,你不是来过麒麟岛吗,这幻境你到底知道多少?”
“岛屿位置随海面和地形千变万化,本王来时并未碰上幻境,不过,倒也省了不少事。”
“什么意思?”
“幻境之内必有连同主岛之路,找到出路就能找到主岛。”
燕今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石头上,“你瞧瞧太阳,马上就西下了,别说主岛了,天黑了我们就困死在幻境了。”
太阳?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
这幻境是假象,但太阳却不是假的。
他们来时正逢午时,日头正中,如今西偏,推算时辰差不多刚入申时。
容煜蹲下身,捡起石子在泥地上飞速描绘,燕今看了半晌,才震惊地发现他竟将他们刚刚走过的路毫厘不差地画了出来。
这惊为天人的脑容量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往南面走。”
三人刚要动身,脚下的泥地陡然晃动了起来,地面震颤似波纹涌动,身后的参天巨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塌陷,林间飞禽嘶啼,哀鸣不绝。
“走!”
燕今再一次被提领着当了空中飞人,有了前科,这回她镇定了许多,不客气地拽紧了容煜的胳膊,还能分心往下看去。
几乎是容煜才踏步点过的枝桠都在下一瞬塌陷了下去,身后那些陷落的密林没有埋没而是如灰烬般屑化湮灭。
她瞠目结舌又毛骨悚然,如同身临科幻大片之中。
“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象?”
“是幻象,但是对身在其中的我们而言坠落下去也会跟那些林木一般下场,海面在波动,幻境跟着迭代替换,明日之前会生出新的幻境。”
已经不是用一个惊心动魄能形容了,他们在跟死神抢时间,而且必须要抢赢。
“青砚,找南面有水的地方下,快。”
莫青砚应了一声,脚下生风,面不改色的飞身而起,直冲巨树之峰。
“将军,找到了。”
容煜早有筹措,南面有水,诡异的是,四周天翻地覆地塌陷,那滩溪涧却纹丝不动。
“会憋气?”
容煜才说,燕今已经憋住了,鼓起了小脸用力点点头。
见她这幅模样,绷紧的嘴角忍不住一勾,提着她瘦小的个子笔直钻进了水里。
看似一小滩的不大溪涧,底下却别有洞天,水流湍急汹涌,差点将他们冲溃散了,容煜拽过她的胳膊,手上的动作直接改为圈抱,燕今心中激灵,试图推搡,没把他推开,却在半空抓到了什么光秃秃的硬物。
这手感,这硬度,这轮廓,以她多年的行医经验,人体骷髅!
她抓到眼前,人都傻了,骷髅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溪涧底下全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堆积成山,填地水底下的沙石都看不到半分。
这边没从惊怵中缓过来,那边气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她泳技不差,也常有潜水,但这潭底水流奔涌,越往前空间越逼仄,前方连一丝的光亮都看不见,她感觉肺部快要炸开了。
有人在拍她的脸,她神志不清地抓住那人,意识逐渐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