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何尝不知麒麟岛凶险,姑娘处处为他设想,连后路都帮他铺好了,他却只能看着她以身涉险。
这份无能为力让他如被刀刮油煎般难受。
可转念细想,容煜乃大焱战神,武功深不可测,又熟知麒麟岛地形,有他保护,确实比他靠谱许多。
“姑娘,万望保重,十一在来虎镇等你。”
不拖累她,已是最后退路。
燕今点点头,瞧着他沉重的背影,终是不忍心道,“十一,十日后,我们再一起看日出。”
十一扭头,看她灿若星辰的眉眼,透着光溢着暖,每一处都揉进了他的苦涩中,悄无声息温柔了周遭一切。
他鼻尖发涩,却重重点头,“好。”
“最后再帮我做件事,你之前说过你们蚩族擅奇门之道,你会易容术对吗?”
十一明白地点点头,燕今不说,他也正有此意。
*
午时过后,燕今独身而来,纤细的个子,略黑的皮肤,平平无奇的五官。
莫青砚调侃,“还以为长了张貌赛潘安的脸,就你这尊容,有必要又遮又挡的吗?”
燕今呵呵,“我吃你家饭了?喝你家水了?”
莫青砚摇头。
“那我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给你脸了叨叨个没完,不如留下来让你叨个三天三夜。”
“你……”莫青砚忍了,“也就现在让你得意,到了麒麟岛,我看你还能牙尖嘴利地起来。”
直接无视他绕到面色淡淡的容煜跟前,“带路吧,战神。”
船是秦扬帮准备的,不算大,但足够舒适,而且贴心地备足了所需用品。
让燕今一言难尽的是,船上没有分隔的睡铺,就连恭桶都是共用的,靠着一道帘账隔开,沐浴和三急都在帘帐后解决。
按容煜的预判,从会渊出发麒麟岛,最快也要三日。
这三日她要和两个男人挤一窝,燕今抬头看向负手立于船头的昂然身影,深深吸了口气。
前世去偏远地区当医疗志愿者的时候不是没有和男同事相处一室好几天,可对象换了他,怎么看怎么别扭。
三天不洗澡她暂且忍了,可三急怎么忍?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不点,不去船头瞧瞧风景,耗在船舱里不闷啊。”
燕今头也不抬地回了字正圆腔的两字,“不、闷。”
莫青砚无趣,扭头和容煜说起了什么。
看他们两个站在船头相谈甚欢暂时应该不会回船舱,燕今赶紧放下手上的包袱绕到帘帐后,虽然这会儿不尿急,但真等尿急的时候未必能方便的了,早点输出给肚子腾空间。
“阿满?”
才扒拉下裤子的燕今头皮一麻,声音就在帘帐之外,这男人是瞬移过来的吧,她不敢掉以轻心,连吞了几下口水,平匀了呼吸才道,“做什么?”
容煜眼明心亮,洞察力敏锐到瘆人,她不能怯一丝底。
外头静了半瞬,容煜的声音才又响起,“本王拿了干粮,放在外头。”
“知道了,你也要方便吗?我没那么快好,你要是急的话不如去船头吧。”
容煜:“……”
“说的是人话吗?你咋不去船头方便?”莫青砚哼哼,“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快点,老子也要方便。”
燕今窘的不行,她也是一时心急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惊觉自己脱口了什么虎狼之词,去船头方便什么的,画面太残暴不敢想。
忐忑不安地方便了一把,出来的时候没见容煜,只有莫青砚坐在榻边嚼着干粮。
“我好了,你自便。”
莫青砚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却不起身,燕今也不予搭理,抄了容煜留的干粮,往甲板上走去。
海风习习,天高地阔,就连手中涩巴巴的干粮都津津有味了起来,这才是人生。
“本王有个问题,不知阿满可否解惑?”
对于容煜的神出鬼没,燕今已经习惯了,撇撇嘴道,“问呗。”
她笑了一笑,“答不答看我心情。”
容煜:……
“你为何要取雪硝和玉泉?”
“你为什么我就为什么。”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地答了,容煜倒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问,“既然如此,你和来虎镇恶党是何关系?”
燕今转过身,正面打量他,恣意笑了,“其一,我不是你的犯人,请你注意口气,其二,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其三,我就算是恶党同伙,你又能奈我何?”
这种看不惯又干不掉的酸爽,简直太圆满了。
燕今退后一步,看着容煜眼中挑起显而易见的怒意,就在她以为他定要勃然对付她时,那团怒焰却在一瞬间被他生生压了回去,湮灭不见,恢复一贯的冷清镇静。
这么强大的变脸大法,叫她叹为观止,简直就是行走的天气预报,风雨阴晴无缝衔接。
“既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王爷又何必急于一时,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径自往甲板上坐了下去,一双纤细的腿在水波上晃来晃去,燕今眯起眼,惬意地咬着干粮,好似吃着什么山珍海味般满足。
容煜瞧着她没什么线条的侧脸,越发看不透了。
懂的怎么激怒他,也懂得审时度势见好就收,如此一个心思玲珑的人,却又矛盾地长了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染了一张灯火可亲的笑脸。
“天沉了,可能要下雨。”提醒了一句,容煜看他并没有起身的动作,也便作罢转身回了舱。
“将军,这就是个好心当驴肝肺的小白眼狼,不用理他。”莫青砚说着,就往床铺上一躺,行军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躺哪睡哪。
“神医吗,都有点古怪的脾性。”
“嘿,难得啊,将军居然帮人说话。”
容煜没做答,折了一口干粮放进嘴里,屈膝靠在船舱上,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甲板。
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燕今坐着的位置,本就是个子小,坐下来的样子瘦弱的更加可怜,小小的一团,跟个孩童似的,对着细雨又挥又吹,可不就是个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她又不是智障,下雨了不知道进里头躲一躲,还不是为了让里头两个睡沉了,她再进来寻个安全的角落眯一晚。
等的人都快杵成了木桩子,船舱里头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折回来。
两个大男人,莫青砚睡得四仰八叉的,容煜更夸张,坐在那居然都能睡着,模样倒比莫青砚端重多了,只是睡着了还挂着一张阴沉沉的黑脸,好像谁都欠了他钱不还似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端是这么看着,眼前这张脸确实有让盛京闺阁为之群起攻她的资本,也难怪林佩玉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取代她的翊王妃之位。
可惜了,颜狗再香也没有她的自由香。
燕今掬着下巴,想了许久,床铺是不可能挨过去睡了,谁知道睡迷糊了会不会抱住哪个泄了底。
她左右瞧了一圈,只有容煜脚下有一小块平地还铺了一层稻草,勉强够她窝一窝,亦步亦趋地挪过去,她脱了鞋,躺在稻草上,拢了拢衣服将自己蜷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