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了了使劲儿眯着眼睛,听着来人说话才勉强分辨,那是会所的另一个审计老师,此前一直在财务室核对资金往来,只是现在不知怎么给弄这儿来了。
“怎么回事?”看着孟了了的几个人也不明所以,问押人过来的人。
“我们正看着楼里那几个呢,这傻小子忽忽悠悠从楼上顺着水管爬下来了,”几个村民推了推那个审计老师,鄙夷地笑道,“被逮一正着!”
其他人也笑了,又就着这事儿聊了起来。
孟了了听了一会儿,总算听明白了。
这位英勇的审计老师也不知道是动作电影看多了还是从小没挨过打,在这节骨眼上想起逞英雄的事儿来了,趁看守村民换班上厕所之际,从他被关押着的财务室卫生间窗户爬了出去。
结果才爬到下一层,还没看清屋里是什么情况,双脚被钳住,人就呲溜一下被几个身材魁梧的村民给扽了进来。
他挨了一顿打,还找不到地方哀嚎,就又被人送羊圈厂房来了,说是这儿环境恶劣,他翻不出什么浪来。
孟了了一听也不乐意了,她凭实力争来的地盘,怎么就环境恶劣了。
又听了村民的几句闲言,孟了了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警察确实来了。
坏消息是,警察被堵在离基地一公里外的村口了。
大部分村民一拥而上,把警察也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让他们把坏出水儿来的梁老六给叫过来还钱,否则,他们要和基地里的人质同归于尽。
估摸着警察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孟了了想了想,又叹了口气。
正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村民们大发善心把他们给放了,一张带着黑眼圈和胡渣的脸忽然浮现在脑海,干扰了她的思绪。
孟了了看了一眼手里紧握着却早已经没电关了机的手机,忍不住有些幻想。
这时候蒋天奇会不会突然游绳速降到她面前,用一种“我太牛逼了”的神情盯着她乐,非要她说两句发自肺腑的溢美之词才肯罢休。
幸好,她没有把她和姜昂被困的事儿告诉蒋天奇。
一来,她觉得当地的事儿还是当地公安出警最好,既了解情况,保不齐还能盘盘道儿认几个亲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蒋天奇一个外地刑警贸然插手,实在不稳妥且没必要。
二来,蒋天奇还在出差,她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要是还在西安,告诉他这事儿只会让他心急如焚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更容易坏事。
三来,她怕蒋天奇真这么盯着她乐的时候,她会忍不住给他一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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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了了又琢磨了半宿,各种自救的法子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从棚顶的破洞跳出去,前滚翻后空翻一套组合动作后顺利从八米高的屋顶落地,绕到仓库门口从外头牢牢锁住大门。然后翻入办公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数十名村民手中救下姜昂。最后大摇大摆走到警察面前,拍拍手里的尘土,说一句任务完成,不用谢我?
好像不具有可行性,且不说她前滚翻后空翻样样不成,以她现在的视力,就连摸索到破洞口都费劲。
那么她把防护服脱下来,掐出丝捻成线,一头系在梁上一头系在身上,来一个高空速降,先以千钧之力徒手干翻仓库里的人。然后翻入办公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数十名村民手中救下姜昂。最后大摇大摆走到警察面前,拍拍手里的尘土,说一句任务完成,不用谢我?
大概也不太行,她要能有变防护服为游绳的手艺,也就不需要当律师,成日里劳心又劳力、提心又吊胆了。
要不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化尸粉,照着每一个阻挡她当神龙大侠的人的面门就是一下子。然后救下姜昂,最后大摇大摆走到警察面前,拍拍手里的尘土,说一句任务完成,不用谢我?
这个方法总算靠点儿谱儿,可就一个问题,化尸粉上哪儿领?
自救和救人的法子越想越没底,越想越没边儿,孟了了索性长出一口气,谨慎地蠕动着僵了的手脚,摸索着房梁的边缘,慢慢躺平。
她是律师,不是法师,没能力在眼下这个情况中突围自救,但她有能力节省体力,等警察进来时尽量不给他们拖后腿。
看守孟了了的人见房上忽然有了动静,都不自觉仰头朝她看去。
见她十分坦然地伸展了四肢准备入睡,他们一个个跟吞了蛤蟆似地气急败坏,纷纷举着手里的家伙事儿叫骂,顺手又是一波羊粪蛋攻击。
蒋天奇像一架坦克似地冲进仓库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绑匪群情激奋,人质安然若素。
他绷紧了的神经一下子缓解了,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
“孟了了,你可真成。”
他朝梁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喊了一嗓子,还没等村民们反应过来仓库多了个人,一套前滚翻后空翻外加一套军体擒拿组合拳,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顺利从人群中辟出了一条路来。
半分钟后,门外如潮水般涌入一群警察。
张威跑在最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蒋队你吃什么了?!体测的时候都没见你跑这么快!”
“别特么废话,干活儿!”蒋天奇放倒一个冲过来的村民,一边拿束带给他打了个背铐,一边冲张威喊,眼睛却时不时瞄向头顶的人。
警员们训练有素,又备受蒋天奇一路上野兽突击的刺激,此时也肾上腺素爆发,都使出看家本领,瞬间将村民缴械压服。
他们处事一向小心谨慎,轻易不动用武力和警械,无非只是不想事态升级才予以忍让,可要是动起真格来,谁又能是他们的对手。
“上头这个留给你英雄救美了。”张威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整以暇地走到蒋天奇身边,朝他眨了眨眼睛,“我配合他们出去清点人数。”
蒋天奇似笑非笑地看着头顶使劲眯着眼睛企图看清一切的孟了了,伸手胡噜了一下张威的脑袋,轻轻将他推走了。
孟了了只能隐约看到地上站着个人影,高大、勇猛,让人胆寒,只能是蒋天奇了。
“你怎么来了?”她扒着房梁的边缘,探出半个身子,想要看清些此刻蒋天奇的样子。
“别乱动。”尾音里隐隐透着些不爽,蒋天奇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孟了了扁了扁嘴,缩回了身子。
蒋天奇四下看看,终于在羊圈里找到了臭气熏天的梯子。
把梯子重新架回墙上,他朝孟了了勾了勾手指。
孟了了没反应,仍眯着眼睛看着地面。
“下来吧,祖奶奶。”蒋天奇敲了敲梯子,用声音给这个半瞎一点儿提示,“小心点儿,慢慢爬。”
孟了了深深吸了口气,手脚并用地往墙边爬。
她虽看不见,却依旧能感到脚下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正紧紧追着她,对她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随时警戒。
摸到梯子,孟了了谨慎地晃了晃梯子的两边,确认不会因为自己而产生什么倒伏的情况。
“这时候又知道危险了?”地面又传来蒋天奇的声音,语气不善,却又不敢真的露出凶相。
孟了了没搭理他突然来潮的大姨夫,心一横,抓住梯子的头两截,从横梁上猛地蹦到了梯子上。
“哎哟喂!”蒋天奇见她搞这些危险动作,吓得脸煞白,炸了庙似地直跳脚,一边更用力地扶住梯子,一边嘴里又闲不住地念叨上了,“你慢点儿!孟律师!孟主任!孟总统!你成心吓死谁啊!哎!左脚!好!对对对!别两节两节跨!慢点儿慢点儿!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啊!乖,一节一节走,听话。”
念着念着,终还是成了哄孩子。
孟了了下午上梯子的时候是狼狈外加肝儿颤的,后来在梁上一呆就是大半天,担惊受怕,吹风受冻的,她以为下梯子的时候只会比之前更哆嗦。
但真的站在梯子上,知道梯子底下有蒋天奇替他撑着,耳边又是蒋天奇解说似地一句接着一句,她竟然有一种健步如飞的感觉。
只是,下到还剩一层楼的距离,她忽然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