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冯征断然想不到翁颖邵会如此做。两人住在同一个宫宇下那么多年,驰冯征并不了解她,只知道听她的话,做好自己的事。
这个女子经常外出斩妖,有时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因而少年早早养成了做饭的本领。
他和翁颖邵都是正常的接触,甚至谈话也不多,就那样过了许久。
驰冯征拉起被子盖过脸颊,丝丝香气不断涌入他的鼻子,让他忍不住吸了几下,脸红的不像样子。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翁颖邵起了身,随即他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翁颖邵并不避讳他,换上了舒适的寝衣,又解开束起的发髻,头发如丝绸般柔顺滑下,垂到腰侧。
驰冯征微微从被子中探出头去,什么都没看到,迟了。
他刚探出头,眉眼中就出ʝƨɢ现翁颖邵的身影,翁颖邵也正看着他,神色一如既往,只不过穿着寝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心脏猛跳几下。
女子褪去宽松的道袍,着上紫色寝衣,优美的线条显着。
他又缩了回去,像只没胆子的乌龟。
驰冯征心里觉得:师尊好像没那么冷冰冰的,多了说不出的感觉。
翁颖邵又躺进被褥,把他拉到身边,紧紧挨着。
“小徒弟,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是你师父,你该跟我说的。”翁颖邵像念词一样,轻声嘀咕。
驰冯征觉得师尊此刻的声音像他吃过的甜糖那般甜。
驰冯征没有答话。
“看着我。”翁颖邵把驰冯征的身子扶正,让徒弟的眼里出现自己的脸颊,吐出的气打到脸上。
驰冯征发现翁颖邵似乎也有点慌张,并不是表面那么平静。
翁颖邵柔荑轻捏驰冯征的面颊,轻启朱唇,认真道:“小徒弟,我们师徒间该是能够谈心的,不是冰冷冷的。”
驰冯征被迫与她互相对视了许久。
“快睡吧。”翁颖邵松了手,柔着声音。
这个女子的眉眼收了回去,望向宫殿顶的砖瓦,贝齿微咬下唇,怔怔出神。
之前她和自己的师尊就是这样躺着,只不过现在身边换了个人,身边人换成了她的徒弟。
她的师尊陪了她几年,现在不在了。这个小徒弟又能陪自己几年呢?
若是他走了,自己又要一个人了……
翁颖邵内心轻叹:身边多了个人,到底是不一样。
翁颖邵注视驰冯征的身影很久,侧过身子,伸手将驰冯征轻轻拉到自己的怀抱里,双臂环在驰冯征背上。
她想起自己的师尊就是这样搂着自己,关系很亲。
“小徒弟,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翁颖邵轻轻的说,一脸期盼。
驰冯征闭着眼睛,嗫嚅道:“嗯,我听师尊的。”
翁颖邵脸上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转瞬又逝去了。
……
岁月匆匆过。
驰冯征还是经不住逗弄,每次都会红脸,翁颖邵也越发喜欢他了。
她的内心慢慢有了规划,掐着指头,就等徒弟长大。反正他听自己的,横竖又不会吃亏。
驰冯征好像天生就是怕翁颖邵的,他对于翁颖邵的话从来生不出反抗之意,他没怎么接触外人,只是随着翁颖邵长大,养成了这个性子。
……
“呆徒弟,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翁颖邵的话语还在驰冯征耳边回响。
他的字是翁颖邵教的。
年幼的驰冯征指着词典问:“师尊,什么是喜欢?”
翁颖邵摇头不语,她那时不知道怎么形容,无法回答。
此后驰冯征便没再问过,可翁颖邵没有忘,记在心上。
后来,翁颖邵捉着他的手,摇晃道:“大概是想到一件事就会高兴,想这样做。”
“就像现在这样,我想这样做。”这个女子补充答道。
翁颖邵看见驰冯征这个样子,别过脸,一抹极淡的笑意浮现,那唇角挂上了弧线。
不知何时,她慢慢恢复了师尊在时有的微笑。她跟驰冯征在一起,总感觉心头舒畅极了,很不错。
饭后。
驰冯征跟着翁颖邵的身后,又来到了女子的寝宫。
“制好的丹药。”翁颖邵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东西来,递给驰冯征,柔声细语。
驰冯征轻轻应了一声。
他小心地从翁颖邵手中接过白瓷瓶,瓷瓶个头不大,打开塞子,丹药满满当当,却没有多少。
翁颖邵说道:“这是气海丹和筑基丹,你先拿去用。”
气海丹可以扩大人体气海容量,气海能蕴含多少灵气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修行道果的高低。
筑基丹是挖掘人体内灵藏的无上宝药,丹药材料不好找,相悖的材料属性又注定此物极难制成。
这种丹药有价无市。
人的体内是有灵藏的,修行者的天资既看灵藏储藏的多少,又看先天觉醒的数量。
有些人的灵藏先天觉醒少,就要借助各种天地宝物来帮忙,变相刺激出更多,从而夯实修炼根基。
同理,炉鼎亦是如此。
通过术法采取修士体内灵藏或道果,反哺己身,达到更上一层楼的修为进境,只不过用这种手段夺来的实力往往比较虚浮,无法完全驾驭。
修士的第一处灵藏是筑基灵藏,灵藏开启后可以搬运天地青玄气,并借助青玄气凝气成丹。
灵藏开启时间有限,过了时限还未凝气成丹者,将终生止步于筑基境界,没有更近一步的机会。
凝聚青玄气成丹后,修士将初步拥有御剑飞行的能力。飞行时间一定程度上由青玄道果的底蕴决定。
翁颖邵用灵气丝探过,驰冯征体内灵藏容量不少,只不过先天觉醒的少,所以天资孱弱,比不上旁人。
她早早就想好了,托紫恒仙尊给徒弟炼了一些丹药,灵藏开启后再抹上增强青玄气吸收力的药膏。凝气成丹、证道果位不过尔尔。
翁颖邵合上抽屉,对驰冯征说道:“你回去吧。”
驰冯征收好瓷瓶,离开了。
深夜。
翁颖邵站在大雪之中,清眸看白茫茫遮住了远山近景,天地都被这种色泽盖住了,再无其他色彩。
女子只觉得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大,她只不撑起灵气罩片刻,一身尽染白绒。
“山河共色。”翁颖邵叹息。
……
翁颖邵一个人走到驰冯征屋子,无声无息。
石面流莹,月辉皎皎。
她就坐在徒弟的床头,看着驰冯征的样子。
她的徒弟已经睡熟了。
翁颖邵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不过,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这个徒弟可能会碰上比她更年轻、更漂亮,又恰好喜欢他,他也喜欢的女子。
若是到了那时,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乖巧地听话?
“你愿意陪着我吗?就我们两个人,不许有其他人。”翁颖邵弯下身子询问道,却又似自语。
驰冯征睡熟了,得不到回答。
不过,翁颖邵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
口头的回答她不在乎,说到底,一切事物都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女子站了许久,怔怔出神。直到有极轻的声音响起,才回了神。
翁颖邵垂下好看的眉眼,望向自己的掌心。只见空中有微弱的冰屑飘飞,骇人的寒意弥散。
女子摇了摇头,迈步走出了徒弟的屋子。
若非如此,今夜翁颖邵是会叫驰冯征陪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