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元弋听见来人报“珩王到”时,倒有了一丝意外。
他原以为珩王不会亲自前来的。
但,总归都来齐了。
珩王裴霄在三个王爷里年纪最小,也最不爱争强。
越不想争,越有人想替他争帮他争。
贺元弋看不透裴霄。
裴霄走到贺元弋面前,笑容像硬挤出来一般:“恭祝贺丞相大婚之喜。”
“谢珩王。”
裴霄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出一句话。
贺元弋微笑着道:“珩王请上座,臣稍后敬酒以谢。”
“好。”
裴霄对裴雵和裴霖行了礼,然后看了看,最后还是在裴霖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裴雵冷笑一声:“没想到珩王弟弟也会来。”
裴霄微微低了下头:“贺丞相大婚,弟弟该来的。”
裴雵拿起酒壶,给裴霖和裴霄都倒上一杯酒:“既然都是来贺丞相大婚的,这杯喜酒,当喝吧?”
裴霖笑笑,端起了酒杯,侧过脸去看着裴雵:“自然。瑞王哥哥请。”
越过裴霖,裴雵端着酒杯看了一眼裴霄:“珩王不给本王这个面子?”
裴霄忙端起了酒杯:“弟弟不敢。只是,弟弟甚少沾酒,确实不胜酒力。”
裴雵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了酒杯:“无趣。”
裴霖听了,眼中依旧平静无波,酒杯抵唇,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裴霄显得有些无措,端着的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裴霖瞥了他一眼:“不想喝便不喝罢!瑞王哥哥大度,想来是不会因这小事责怪于你的。”
裴雵没说话: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多说一句要么显得我锱铢必较,要么显得你有礼有容。
每每在类似这样的事吃亏后,裴雵也会想,若以前自己多学些君子之道,能文能武,这天下还有谁能与他争?
见裴霄还是抿了一口酒,才放下了酒杯。
裴雵心里还是没忍住骂了句:窝囊。
裴霖目光扫了一圈:“皇兄派了万公公到丞相府来协助大婚事宜,怎的今日倒不见万公公?”
裴霄接话:“万公公想必在哪处正忙着吧。”
裴雵听见闷葫芦竟然主动接了裴霖的话,开口道:“珩王,本王听说太常少卿翟大人跟监察御史的贺大人接触颇多啊。但今日怎不见贺大人?”
裴霄神情一顿,稍想了一下,回裴雵道:“瑞王哥哥这话,怕是问错了人。弟弟不认识除贺丞相外的贺家人。至于翟大人,他跟哪个同僚接触,也只是他个人意愿。”
“哼!”裴雵瞥了裴霄一眼,却只冷哼一声:都是些会装的。
裴霖慢慢转着桌上别无二致的普通酒杯,悠悠开口:“瑞王哥哥也不必生气。珩王不是个不懂形势的。贺丞相这些年,可没提拔过一个贺家人。即使不深想,也知贺丞相与贺家人来往不多。对吧?”
“就是怕有人想剑走偏锋,捞个偏门的。”
裴雵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裴霄脸色沉得很难看,双膝上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裴霄深吸一口气,只道:“瑞王哥哥多想了。”
裴雵抬了抬眉,没再戳着裴霄说话。
裴霖淡淡一笑,喝了杯中酒。
万修带着两个小太监,在看了贺元弋和白凝海拜完堂后,就在一处偏厅躲了清静。
有人来告知他三个王爷都来了。
还跟万修说瑛王问到了他。
万修也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只是个宦官啊,还是个忠君的宦官。
万修早都想好了,若皇上哪天真的龙御归天了,他若得幸便讨一个离宫返乡。
若不得,便寻个法子,随了皇上一起去。
三个王爷,他万修不伺候了。
这辈子伺候一个主子,就够了。
“贺丞相还在忙吗?”
“回公公,丞相大人在敬酒宴宾客了。”
“嗯。”
万修让人拿了个食盒,装了两盘小菜和点心。
“拿上。回宫。”
“是,公公。”
万修带着两个小太监,从丞相府侧门出了府,回了长乾殿。
还没进入殿内,万修已经听到了一阵阵的咳嗽声。
“没给皇上备上小青龙汤?”跨入殿槛时,万修问在外守着的太监。
“回万公公,备了。”
裴霁抬头:“万修,你可回来了。”
万修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裴霁对身边人摆了摆手,伺候的太监轻声退出了长乾殿。
裴霁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稍显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元弋大婚可顺?”
“回皇上,一切顺利。”
万修说着,把食盒放在了案几的一角:“这是奴才从丞相府带回来的。这几样口味清淡,皇上可要尝尝?”
裴霁点头:“还是你有心啊!朕好好尝尝,就当是朕吃了元弋的喜宴了。”
万修拿了筷箸,递给裴霁一双。
“皇上尝尝便可。”
“给朕讲讲今日元弋大婚盛况?”
“是,皇上。”
裴霁听着万修从晨起贺元弋骑着高头大马出门迎亲,到拜堂宴宾客。仿佛自己也前去观礼了一般,心下高兴。
“元弋可有不满?”
“回皇上,奴才瞧着,贺丞相是高兴的。”
“也是。元弋十六便以状元之名入仕,那时上门说亲的人,都快踏破他那小府院的门槛了。更别提升至丞相之位了。”
“是。丞相大人喜得所悦之人,甚幸。”
“朕也是没想到,元弋真会娶了那名为白凝海的女子。但他愿娶,朕便如他所愿。”
“皇上大德。”
万修想着那晚丞相府桃花树下,贺元弋跟他说的话。
这注定的缘分,是上天对贺丞相的一点点补偿。
为你取名,迎你为妻。
丞相府。
绪微院。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推开。
东知她们一看,竟然是身着喜服的丞相大人!
四人又惊又急又怕,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先行礼,还是先叫醒白凝海了。
贺元弋看了床榻一眼,而后才看向东知她们:“夫人累了?”
四人听到丞相问话,忙低头行礼道:“见过丞相大人。”
贺元弋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
四人没敢抬头看贺元弋,也没敢再看一眼床榻上的白凝海,只对贺元弋福了下身,齐齐放低了声音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