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长辈式的干涉,这是大多数青春期小孩的共性,难得在于零身上看到一点寻常小孩的样子,丁思渺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亲切,她想到自己,像于零这么大的时候也讨厌学校。
相比起高中生,还没来得及被成绩分流的初中生成分更复杂,丁思渺曾经的那个学校里就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校园暴力司空见惯,也曾经有一部分莫名其妙地指向了她。那时候丁思渺还没学会独善其身,她把周围人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当作一回事,可自保尚且困难,更别提保全他人。
小混混和小流氓们的威胁实在太可怕,丁思渺心里的小小侠士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在畏惧和软弱面前低了头。
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中二地认为自己的人生染上了不可磨灭的污点,即便以后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也不再配做那个浑身闪着伟光正气息的正义主角了。
她陷入了对自己人格“缺陷”的沉痛反思里,还因此拒绝去学校,宁愿在家自学。那时候丁思渺没想到,对内心的拷问会成为习惯,伴随她终生。
得益于这个习惯,丁思渺打小就明白,对谁坦诚也不如对自己坦诚,她经年日久地自我凝视,终于把自己对人设的追求从“伟光正的正义主角”放宽到了“可爱迷人的反派角色”。
当然,她的反派和于零那种混账行径可不是一回事,要知道她就算在家自学,也是全区前10名进的省重点。
丁思渺从自己的峥嵘岁月里回过神,侧头看向段执,两人好几天没见过面,那晚搭顺风车时的友好氛围时不时就让丁思渺怀疑是场幻觉。
段执冲她点了下头,又转向林小鑫:“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好,我们也收工了。”林小鑫答应着,又习惯性地叮嘱了句:“路上小心。”
丁思渺心道,今天段执应该是不会和她打招呼了,她也没多想,把值日工牌的绳子在工牌上绕了几圈,转身朝保卫室走,打算还完就回去睡觉。
结果身后又传来一声鸣笛声,段执远远地对她道:“上次你找老杜问的防水材料到了,你还要吗?”
丁思渺停住脚步,皱眉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是和杜老板提过这事儿,这破地方十天里头八天下雨,她那宿舍房顶漏雨的地方急需修补,否则该把新修的床腿又给泡坏了。
“要。”丁思渺重重地点了下头。
段执冲她一笑:“我今天去,下午给你带过来。”
chapter8
“还有没听懂或者我没讲到的地方吗?”丁思渺转过身看着讲台下。
刚才还盯着她背影的学生纷纷低下了脑袋,心中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丁思渺的视线扫过一排排乌黑的头顶,感觉自己台下虽然有学生,但是和教师资格证面试现场“无实物表演”的考生也差不多,都是在演独角戏。
她把粉笔丢进粉笔盒,一手撑在讲桌桌角,另一只手捞起水杯摁开盖子,一气儿喝了小半杯下去。
低着头的学生没经历过这么长时间的课堂空白,纷纷互使眼色,胆子大的还窃窃私语起来,丁思渺也没阻止,还有5分钟就下课了,只要学生不吵得太过分,她也懒得再花半点力气去管理课堂纪律。
学生们刚认识新老师,一时半会儿还摸不准她的脾气,即便被提问的压力已经过去,也没几个敢与她对视的,丁思渺就不一样了,台下这一群学生在她眼里都只能算心智成熟了一半的“近似人类”,这二十多个近似人类加在一起带给她的心理压力还不如在游乐场玩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