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祐川
简介:那些个孤独无依的夜晚,她到底是如何度过。她一直都是身无所依,所以她向她要一半的玄明军,所以她极在意自己得到的和失去的而处处和她作对。华云清想到这里,心口生疼,她再也坐不住了。她匆忙去飞雪阁换了便衣,直接从宫中出来骑马赶去了浮光岭的玄明军驻扎地。华云息要军权时天真,她并不知道虎符其实只是一个象征,并不能让玄明军真正的听从于她,真正能让他们听从的是人。华云清带玄明军即使没有了虎符,玄明军还是会只听命于她。
萨若对着华胥道:“我父病入膏肓已久,老丞相不知,在我面圣之前,我父已下诏书待我回朝便继位镶南王。”
萨若负手而立,表情从容,眼神坚毅,好像不是在说假话。
杜仲丙不再说话,看向了华云清。
华云清笑着眯起眼看着萨若,那样诚挚的目光,难为作假。
贺知闫蹙着眉不出声,此刻的他内心竟有诸多纠结,若此事不成,华云清在,他掌权恐怕难上加难,若此事成了,眼下天盛又有哪位皇子公主能比得上华云清的治国之才?华胥还健在,华云息又不大得他掌控,失去了这样的君主,天盛就离亡国不远,到时他可能也成为刀下鬼,何谈掌什么权。
现在根本不是最佳的时候。
“云清,你怎么看?”
华胥看向华云清,见她笑着打量萨若。
普天下也只有萨若会信他父亲昙沐律烨的鬼话。
华云清走到萨若面前,又抬头仔细打量着他。
“霍妲四十二部的男子各个魁梧壮硕骁勇善战,你们通常兽皮做衣,编发留须,满脸横肉。可萨若王子不同,生的伟岸俊俏不说,还如此深情。镶南草原千里,牛羊满地,阿克里雪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想必雪水甘甜,空气清甜。如此景色,我愿意去。”
华云清说罢,笑着从他手中拿走了鲛珠。
“鲛珠百年难遇世上罕有,正配我。”
华云清直直盯着萨若的眼,见他一双黑眸里满盛的情义好似并不是作假。
“你若真的肯嫁,我定疼你爱你,一生不变。”
萨若语气温柔,深情款款。
周玉衡简直不敢相信现在站在这里的人竟然是萨若,那些肉麻的酸话,他是怎么从口中说出来的?
眼前这个痴心汉一般的男子,还是当初那个想像雄鹰一般追寻长空的男人吗?
华云清闻言甜甜一笑,转身面向华胥。
“父皇,儿臣愿嫁与萨若王子为妻。”
华云清语罢,安静了片刻的朝臣们又沸腾起来,个个哭天喊地进言绝不能应允。
因为他们刚刚各自心中合计过了,天盛已是最强盛,更需要的是一个英明的君主带领他们延续国力和荣耀而不是把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用于同化一个陌生的,野性难驯的游牧民族。
“陛下!殿下若不回心转意,老臣只有血溅当场以表痛失明主之心了!”
贺知闫怒吼着站起身,杜仲丙站在他身后看他又来死谏这出,斜着眼瞪他。
但凡遇上他的利益,他都来这一招。
华云息对贺知闫的举动不明所以,不明白一向站在她这边的贺知闫此刻在走哪步棋,这样大好的事应该举双手赞同才对 。
“右相!右相万万不可!”
众臣皆劝,华胥却不作声。
贺知闫见华云清不表态,作势就要冲向柱子。
“既如此,老臣先去见先帝了!”
“走吧你个老东西!”
贺知闫说完便冲向了柱子,本来他年纪大了速度不快,没想到被杜仲丙推了一把,瞬间冲出去“嘭”一声撞到了粗壮的柱子上。
贺知闫滑落在地,头破血流。众人冲上前去,只见贺知闫已经晕死过去。
华胥看到了杜仲丙的动作,暗暗瞪了他一眼。
那么大年纪了,要推也得轻点才行啊。
“来人啊,宣太医!把右相抬下去。”
华胥无奈地扶额,方才给他使眼色是叫他舌辩,没想到直接死谏。
“萨若王子啊,你看朕这里是群情激愤啊!虽然说云清已经应允了你,但是在我国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云清是我天盛长公主,身份尊贵,关于这桩婚事的具体事宜还需我们好好商议才行。这样吧,你千里迢迢赶来也累了,朕已命云禾安排你入住事宜,你先退下吧!”
萨若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华云清,勾唇轻笑。
“是。”
华云禾随萨若一行退下,朝臣们也退了去,殿中只剩华云清华云息与华胥父女三人。
华云清起身,长长喘了口气。
“父皇,既然萨若王子以举国之富求娶,何不让长姐嫁了呢?这样一来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开拓了疆土,岂不是好事啊!”
华云息一直不出声,静观其变,人走光了才来落井下石。
华胥听她这样说却心生不悦,平日里他放任她横行霸道就算了,在大事面前却也分不清轻重。
“云息,她是你长姐!你们虽不是一母同胞却都是我的孩子!你明知道那镶南婚俗,若镶南王去世,他的王后妃妾按例是要又嫁给下一任镶南王或族中兄弟的!如此奇耻大辱怎能让你的阿姐去受!”
华胥有点生气地说道,从小到大他还从未对华云息这样生过气。
这一次华云息所言确实有些冷漠薄情了。
“是,她是一国长公主是我的阿姐,你的宝贝女儿,她不能受任何委屈!那我呢?我呢!为什么我就要因为没有阿娘而被白眼相待!为什么我就要被那些尖言刺语恐吓威胁伤害到夜夜不能安眠!他们都说您根本不爱我!对我百般优待只是因为您自己的愧疚之心!您知道那些话在我幼小的心里留下了怎样的创伤吗!我恨皇后!恨华云清!也恨你!你处处重用她,处处为她考虑!您可想过我!从小到大那些我噩梦缠绵的每一个夜晚,你都不在我的身边!”
华云清不知为何忽然失了控,她嘶声力竭地控诉着华胥对她的不管不问,她从小没有母爱,导致她极度渴望父爱,可她的父亲是一国之君,注定给不了她无微不至的关爱。
华云息嘶吼着哭诉完,华胥和华云清都愣住了。
“云息……”
“别叫我!”
华云清看着华云息的模样有些心疼,刚想上前安慰,却被她喝止。
“你一出生就在阿娘的摇篮里,我呢,从小被寄养在各个宫里。今日去这里明日去那里,像一颗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有些娘娘脾气不好,我得低眉顺眼才能得一日关照,有些娘娘对我冷言冷语不管不顾,我得自己找吃找喝才能填饱肚子,父皇,您可有一日过问过?等我大些了你好像看到我了,又好像觉得对我阿娘有些愧疚了,你将我安排进梨玉宫找一大群人来伺候我,让我锦衣玉食给我诸多特权,可这有什么用?你的身体永远留tຊ在乾元宫,你的眼睛永远长在华云清身上。每一次我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多希望父皇您就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拍我的背哄我入睡,可是十几年来,一次都没有过!涉及到她了您才知道我们都是您的孩子,她不能受委屈,为什么到我的时候您就想不起这些呢。”
“云息,对不起,阿姐不知道你……”
华云清走上前去,拿起手帕想为她擦去眼泪,却被华云息一巴掌打掉。
“你少假惺惺了!这些年我与你作对你早讨厌透我了!我也讨厌你!我更恨你的阿娘!是她让我没有了阿娘!我恨死你们了!”
华云息说罢痛哭着跑出了天宝殿,留下华胥与华云清沉默。
“父皇……”
华云清的眼眶也红了,她没想到华云息小时候竟然受了这么多委屈。
“什么都别说了,云清,你先回去吧,让父皇安静一下。”
华胥低着头,微微喘气,华云清听话退下,转身的时候看到他已经泪水湿了眼眶。
华云清回忆幼时,她总跟皇后生活在乾元宫,开蒙前甚少见到其他姐妹。她第一次见华云息是在尚书房时,但那时他们都已是八九岁的模样了。那华云息所遭受的那些恐怕比八九岁更早,甚至是她还未懂事便已有人经常对着她说了吧。
深宫中阴暗的角落太多,宫人妃子品类各异,这样阴险毒辣的小人比比皆是。
她不敢再想,小小的孩儿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或许是始终充满惊惧的眼睛,还有噩梦中沁透衣衫的汗水,她肯定无数次在深夜中从噩梦中惊醒,却无人陪在身边。
那些个孤独无依的夜晚,她到底是如何度过。
她一直都是身无所依,所以她向她要一半的玄明军,所以她极在意自己得到的和失去的而处处和她作对。
华云清想到这里,心口生疼,她再也坐不住了。她匆忙去飞雪阁换了便衣,直接从宫中出来骑马赶去了浮光岭的玄明军驻扎地。
华云息要军权时天真,她并不知道虎符其实只是一个象征,并不能让玄明军真正的听从于她,真正能让他们听从的是人。华云清带玄明军即使没有了虎符,玄明军还是会只听命于她。
淮祐川在公主府等到了天黑,也没有等到华云清回来。
他找到环株询问,今日府中事忙她没跟去伺候,所以她也不知道华云清去了哪里。
这时齐悯之刚好回府了。
“悯之兄,殿下为何还没有回来?”
淮祐川难掩急色,朝会按时间来说早就结束了。
“三殿下,大殿下下了朝就独自骑马走了,属下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齐悯之抱拳行礼,他本像往常一样在宫门外等候,却见长公主出来叫他先回来,然后骑着马走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呢?她一个人不会出事吧?”
“殿下您别着急,长公主殿下不许属下跟着自然是有私事,况且殿下身手不错,不会出事的,您在府中安心等待即可。”
淮祐川听齐悯之这样说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差点失态,他表现的太过急切了。
“既如此,那我先回房了。”
翌日,华云清天将黑才回到府中,环株一直在门口等她,说杜昀山和袁彦衡在府中已等候多时了。
华云清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也来不及休息,又赶着去见他们。
她一进院子就看到杜昀山,袁彦衡和淮祐川三人坐在亭子中。
只见三人沉默不语地品着茶,神色各异,只有盛夏的蝉鸣叫个不停。
“呦,都来了。”
华云清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一阵马蹄声,众人转头看去,一个身着异服的高大男子在门口下了马车。
“萨若王子?”
“他怎么来了?”
袁彦衡和杜昀山迎接的萨若自然认得出来,只有淮祐川一脸懵。
萨若王子?那不是镶南王子么,他什么时候来的天盛?
华云息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萨若进了院子在华云清面前停住,礼貌地颔首请安。
“萨若王子,好歹我这也是公主府,拜帖都不交一封就不请自来了?”
华云清知道淮祐川在亭子中,面对着萨若时竟有些心虚。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淮祐川提起联姻这件事,怎么这个萨若就自己上门了!
“殿下,您既已允了我们的婚事,那我迟来早来都是一样的,因为迟早要来。”
萨若说完,袁彦衡和杜昀山齐齐看向了淮祐川。
“婚事?”
离得那么近,淮祐川自然是只字不落地听到了。
“什么婚事?”
在场五人,只有淮祐川是个不知情的。
华云清撂下萨若,快走几步到了亭子内。
“杜昀山你说!”
这感觉有些像背着夫婿养外室,华云清实在说不出口,推了一下旁边的杜昀山,杜昀山表示这烂摊子他不管,顺手推了一把身边的袁彦衡。
“袁主事,你说。”
袁彦衡瞪大了眼睛看着华云清和杜昀山。
“我?我……我觉得还是殿下自己说吧!”
袁彦衡喝了口茶,三个人就这样你推我搡,然后面面相觑。
淮祐川拧着眉,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刚要问华云清,萨若却开口了。
“既然都没人说,那我来说好了。长公主与我,不日便要成婚了。”
萨若挑衅地看向淮祐川,他早在来之前就听说了华云清与淮祐川的事,他今天正是来向淮祐川宣示主权的。
淮祐川听到这个消息,犹如雷击。
“殿下,是真的吗?”
淮祐川艰难地开口,他觉得喉中酸涩不已,像被什么堵住,胸口也如巨石倾轧。
这算什么?他们要成婚,那他该何去何从。
“是。”
华云清叹了口气,这件事迟早他都要知道。
“若真如此,那便恭喜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