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站到了一边,不阻碍姐妹两个聊天。
“其实,这次的事,我也说了不少好话,可是有人举报,上头挺重视的,我真的是尽力了。”蔡姨表情丰富,却说出了真情实感。
“有人举报?”安心和爱素异口同声。
蔡姨一扬手,说:“可不是呗,没人举报,人家干嘛死盯着你不放,现在的人啊,就看不得你好,满满的嫉妒羡慕恨啊。”
安心和母亲对视一眼,她们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谁这么无聊啊,举报这个有奖金拿吗?”安心不解的问。
“听说,举报的人有点来头,不然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没必要那么较真儿,你在这儿摆摊又不是一年两年,这么多年,你看谁来问过啥?”
安心似乎明白了,举报的人赶在规划老城区的关口,来这一手,让你无话可说又得乖乖的听之任之,真绝了。
“我没得罪什么人啊,他们干嘛要这样对我?”爱素是个善良的人,不懂这人心险恶的世道。
“算了,天无绝人之路,不买菜,咱就干别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话是这么说,可爱素心里挺不好受的,自己向来不与人结怨,究竟是谁要和她们孤儿寡女的过意不去呢?
回到家后,爱素一直闷闷不乐,心里一直在想她究竟得罪了谁。安心也不敢多问,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这几天母亲强颜欢笑,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
吃过晚饭,许恺发了视频,她接起的时候,他好像刚洗完澡,正往身上裹浴巾。
安心盯着他看,他好像又强壮了点儿,肌肉上还挂着水珠,皮肤白嫩嫩的。
“一点也不像运动员,你怎么没变黑啊!”
他擦了擦头发,坐在手机前,回答:“我也想变黑点儿,可天生丽质啊!”
安心咧嘴:“白的有点娘。”
“说谁呢?”他瞪眼,举起手臂,给她看他的肱二头肌。
安心呵呵的笑,问他:“快回来了吧?”
“快了,在家待几天就要出发了。”
“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好多了,几乎和以前一样了。”
安心看出许恺脸上灿烂的笑容,是打心里往外灿烂的。
“你怎么样,阮琛没找你麻烦吧!”
安心摇摇头:“很少看见他,社长的位置,他正在找适合的人选,他不做了。”
“不做就对了,他要继续做社长,我只能让你退出了。”
安心笑笑:“他也挺可怜的,我不跟他计较。”
“就你心软。”
“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去接你。”
“不告诉你,我要来个突击检查。”
“神经……”
“看不到你,我真的快神经失常了。”
“鬼才信……”
“你信就够了……”
九月初,海大新生报到,安心和中文系的几个学生,打着“欢迎中文系新生”的牌子,站在校园那排参天大树下,迎接新生的到来。
安心想到三年前的今天,自己也是一脸兴奋、紧张、新奇的模样,跟着一群学ᴊsɢ生涌进了海大。看着脸上仍有些稚气的同学,她不由自主的朝他们微笑。
家长和学生不断的涌进来,找着属于自己的集体,然后说说笑笑的往里走,要分班,分寝室,一切的忙碌都显得很有意义。
有几个新生找到了中文系的牌子,签到后就站在一边等着剩下的几个同学到齐,然后去人文学院报到。
最后一位同学迟迟未到,安心拿过报名表,看了一眼那个未到同学的名字,耿骁。好熟悉的名字啊,好像在那儿听过。
安心一时想不起,也就作罢了。又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两手空空的朝这边走来。
走进了,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摸着自己的鼻子,低低的问了一句:“中文系报到处吗?”
“是的,你叫耿骁?”安心看了男生一眼,长得秀气,挺腼腆的,长刘海遮着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反正是个不爱说话,自带一种忧郁气质的男生。
他点点头,在他名字后面,挑了一个勾,然后交给安心。
“你没带行李吗?”有同学问他。
他没回答,就往大门入口处看了一眼,就看见一位女人拖着两支大箱子,吃力的往这边赶。
有同学过去帮忙,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冷眼看着那女人上气不接下气。
“你这孩子,就不能帮帮我?”女人一边低着头拖行李一边埋怨着。
耿骁无动于衷,说了一句:“是你自己愿意带这些东西。”
安心有些明白了,显然是做母亲的怕亏待了儿子,才什么都考虑的周周道道,可男生好像很不领情,觉得带着些都是多余的。于是,安心走到女人面前,想解释,其实学校什么都有,大可不必这样劳神费心的。
那女人抬起了头,当两人面对面的一瞬,都楞了一下,然后就听那女人喊了一句:“安心?”
“周姨。”
周馥郁显然很吃惊,上次见过安心好像气氛就不太对了,这次送儿子来海大,居然又碰上了。
“你儿子耿骁?”安心也挺意外的。
周馥郁表情有些不自然,笑笑说:“你是他的学姐了,以后你多照看着点儿,很任性呢。”
“一定的,周姨的儿子,就是许恺的弟弟,你放心好了。”安心客套了几句,就组织同学可以回学院了。
耿骁跟着同学就走,周馥郁喊了一句:“好歹都带来了,你还让我拿回去吗?”
耿骁一副冷漠的样子,不说话。
安心接过两只大箱子:“我来吧,家长是不让进去的,里面会有人安排一切,您放心吧。”
周馥郁恨儿子恨的咬牙切齿,她忙活了好几天,还是不得他的心意,这孩子赶紧离她远点,看着就来气。
“我也懒得管了,他要就要,不要,扔垃圾箱里。”周馥郁转身就要走,安心拉住了她。
“周姨,留个电话吧,以后方便联系。”
周馥郁还在和儿子生气,拿眼睛狠狠瞟了一眼耿骁,然后向安心报了自己的电话。
安心记下后,安慰了周馥郁几句,就带着同学走了。
周馥郁往校外走,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安心他们已经不见了人影。
周馥郁表情有些凝重,怎么这么巧,又碰到了她,难道这是天意?
许恺回来那天,安心还在图书馆,新学期课程少了,空闲时间也就多了。许恺下了飞机,直奔学校, 知道安心在图书馆,他马不停蹄就跑过去。
当时安心正下楼,走出图书馆的一刻,忽然有人就抱住了她。她一开始吓了一跳,后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和他抱她时习惯的力度,她闭着眼就知道是谁了。
“你真来突击检查啊!”她笑着说,脸上是无尽的甜蜜。
“看看你和谁在一起。”他就要亲她,她一下子用手挡住,小声说了一句:“这是学校。”
许恺看不够她,一直盯着她,一别30多天,那份思念简直折磨透了他。
“和小鲜肉在一起。”安心扯了扯许恺的衣角“一会儿领你见个人。”
许恺信以为真,咧咧嘴:“小鲜肉有什么好的。”
安心笑着挽住许恺的胳膊,就喜欢他吃醋的模样:“见了你就知道了。”
安心是在钢琴室找到耿骁的,一见到耿骁,许恺就笑了,原来安心口中的小鲜肉就是他啊。
耿骁正在弹琴,行云流水般的旋律回荡在钢琴室里,叮叮咚咚,很是好听。
一首弹完,安心才喊了耿骁一声。
耿骁抬起一双迷离的眼睛望过去,忧郁里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漠然。
许恺冲他摆摆手,耿骁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许恺。
“钢琴小王子果然名不虚传。”许恺走到耿骁面前,拍了怕他的肩说。
耿骁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漠然的神情好像他们是陌生的。
“周姨让你照顾耿骁。”安心又看向了耿骁“有什么需要你就找他,他是你哥。”
耿骁站起身,收好琴谱,无声无息,像他俩不在身旁。
许恺有些尴尬,没想到长大后的耿骁居然和他无话可说。安心笑了笑,不是和他无话可说,而是耿骁的性格变得有些沉郁,少了少年应该有的热情和活力,他像一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麋鹿,高贵而孤独。
“一起去吃饭吧。”安心看了一眼耿骁。
耿骁已经收拾好,他站在那儿,不比许恺矮多少,就是太羸弱,显得太过单薄。
“我还有事。”他说了一句。
“快晚饭的时间,有什么事吃完再说。”许恺说着就去拉耿骁。耿骁像受到惊吓一般,迅速推开许恺的手。
他的举动让许恺诧异,高一的时候,这小子还缠着他一起打篮球,这才几年的时间,他们就好像不认识了一般,那种生疏感,叫许恺心里很不舒服。
安心也没想到,耿骁对许恺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
“算了,办事重要。”安心往外推许恺。许恺不知所以的出去了。
耿骁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把琴谱放进包里,然后拎着包走出去。
他擦着许恺的身体走过,同时,开口说了一句:“有时间一起打球吧。”
许恺和安心出去吃饭,两人找了一个门面看起来不大的小店,像这种店,吃饭的人不会太多,他们想找个人少的地方,聊天是真。
进去后,果然清静。他们简单的点了几个菜,就坐在那儿边聊天,边等上菜。
许恺不自觉的就拉住了安心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他的眼睛会说话,被他盯着,有些不好意思。
“你脸红了。”
“哪儿有。”
许恺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好像瘦了。”
安心握住他的手,是那只受伤的手。她轻轻摸着,问他:“一点儿妨碍都没有了吧。”
他点点头:“没有了,而且比从前更灵活。”
安心看着他,知道他这是在给她安慰,但是她相信他。
“我陪你回家,看看你爸爸吧。”
许恺抿着嘴巴,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也好。”
菜上来,两人开始动筷,安心忽然说:“耿骁好像和周姨的关系挺不好的。”
许恺低着头回了一句:“有吗?”
“耿骁的性格挺怪的,很少和同学在一起,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许恺叹了口气:“也许是被周姨逼的吧,他喜欢钢琴,周姨却反对,父母和孩子之间永远都是安排与被安排的关系。”
安心看了许恺一眼,他也是被安排的一方,只是他懂得如何坚持,他在这一点上,比耿骁做的成熟。
“很担心耿骁这样下去,会越来越自闭。”
“周姨在那个家里很强势,耿骁的父亲也救不了耿骁。”许恺为安心夹菜。
“跟她的工作有关吧,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安心指出了周馥郁的个性。
“我妈性子温顺,倒和她处得来。”
安心又看了一眼许恺,她很害怕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因为那是一道隐藏很久的疤:“你还在纠结你妈妈的死因吗?”
许恺抬起眼,里面深黑的透明。他摇摇头说:“不想再提了,母亲在天堂过的很好,人世间的事,她既然不想带走,就让它永远都留在这儿吧。”
安心心里说不出的怅然,他还是挺在乎的,只是他不愿被真相击倒。
第二天周日,两人先去了一趟敬老院,许恺从北京带来不少礼物,那些老人见到他俩都开心的不得了,问他俩是不是在谈恋爱。
安心害羞了,许恺倒大方的承认了,说以后结婚会准备喜糖和喜酒的。
老人们就喜欢看年轻人相亲相爱的样子,好像能看到他们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从敬老院出来后,许恺给父亲许钦打了电话,正好许钦没去公司,他说在家等他们。
家还是那个家,许恺拉着安心走进了家门,许钦一脸欣喜,迎上来,看看儿子,无比欣慰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安心叫了一声叔叔,然后拎着刚买的水果去厨房清洗,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父ᴊsɢ子两个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了,许钦略显的有些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许钦问许恺:“训练的还好吧,手有没有不舒服?”
许恺回了一句:“挺好的。”
“什么时候出发。”
“过几天吧,快了。”
“要不要老爸陪你去?”
许恺看了父亲一眼,这句话是出于真心,他能感受得到,于是笑笑,摇摇头:“我已经是大人了,没事的。”
“哦!”许钦觉得应该为儿子做些什么,于是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没什么好准备的,带几件衣服就可以。”
“钱呢?”
“有。”
安心端着水果盘出来,打破了父子之间尴尬的聊天。
许钦起身,对许恺说:“你带安心到处看看,我处理个文件,再和你们聊天。”
许钦没上楼,而是去了客房。
许恺拉着安心上了二楼,二楼挺大的,安心没上来过。
许恺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间说:“那是我的卧室,要去看看吗?”
“不想。”
许恺偷笑,于是把她拉近,抱着她:“以后会有属于我们俩的房间,你要不要?”
安心推开他,顺势推开手边的一扇门。
许恺想叫住她,可是门已经推开了。
立刻一股幽香飘了出来,安心鼻子敏锐,闻到了是百合花的香味。
门推开,是一间书房。
安心一怔,看书房的布置和摆设,就知道不是许钦的。安心回头问:“你妈妈的书房?”
许恺走进来,牵起安心的手,环顾四周,和当初一模一样。
“妈妈死后,我们才般来这儿,爸爸特意为妈妈准备了这间书房,是按妈妈生前的喜好布置的,妈妈喜欢百合,爸爸就买来最新鲜的百合放在这里,一直坚持到今天。”
安心有些动容,什么样的情,能持守这么久。
“妈妈生前的东西,爸爸一直都收藏着。”许恺拉着安心的手,在房间里转着。
安心所见之处,是一个用情至深的男子,在为亡妻守着一方寸土,这就是执着和不舍吧。
“你爸爸那么爱你妈妈,你怎么还要恨你爸爸呢?”安心不明白,明明许恺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怨了他父亲这么多年。
“如果爸爸肯离婚,妈妈也许不会死。”
成全?安心忽然明白,许钦不离婚是为了守住这个家,守住她爱的人,唐茵选择自杀,是为了向这个男人证明自己的清白,两个相爱的人可以成全彼此,却成全不了自己。
“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恺看着安心,她眼里写满了疑惑,他何尝不疑惑呢,妈妈什么都没留下就走了,那些流言蜚语他是不信的。
“五年前,另一个人也死了。”
许恺抬起眼眸,不解的看着安心。
“一个优秀的击剑手。”
许恺更加疑惑,这个人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呢。
“你应该听说过李隽。”
许恺有些印象,池遇的父亲就叫李隽,但是他们并不是亲生父子。
“你说的是池遇的爸爸?”
“没错。”
“他和我母亲的死有关系?”
安心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总觉得有点关联,我还在找答案。”
许恺一把拉住安心,脸上的表情有些急迫:“你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对吗?”
安心有些后悔了,在他出征全运会之前,为什么要提起这些事,这不是让他分心吗?
“没有……”安心避开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分他的心。
许恺不相信了,别过她的身子,问道:“如果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安心被迫与他对视,她心里急,可却没办法说出口。
“我知道。”门外许钦的声音传来,许恺和安心一同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