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唯
简介:他坐在院中的小矮凳上,唐唯打了盆热水替他洗脚。她用绵软的小手替他捏脚,时不时舀起一点温水,浇盖在他的脚背上。唐唯抬起下巴,歪着脑袋问他:“陆宴哥哥,你的脚舒服点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唯唯给你再捏捏。”她那双眼睛清澈干净,就像丝毫没有受过污染的山涧清泉。她说话虽然带着小孩的天真,可对他的关切,却不是装的。陆宴回国后与唐唯接触的时间不多,平时遇见,也从没有过深入的交流。他看着唐唯那双颇为认真的眼睛,问:“不怕我?”
十点左右,酒店服务人员把唐唯要的姜汤送了上来。
她用瓢羹搅动姜汤,舀起一勺,递到嘴边仔细吹凉,再送到陆宴嘴里。他困顿,双眼紧闭,凭着仅剩的意识张嘴喝掉唐唯递到嘴边的汤水。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梅雨季。
许、陆两家回乡祭祖。返程途中,他们的车队遭遇泥石流,前面六辆车成功通过危险地段,只有唐唯和陆宴那辆车遭遇意外。
那时,唐唯是许瀚的未婚妻,按规矩,她应该和许瀚坐一辆车。可两人不知道闹了什么不愉快,她死活不愿同许瀚一辆车,刚好陆宴那辆车有空位,唐唯便同陆宴共乘一辆。
然而很不幸。他们的车被泥石流挡住去路,同时被落石砸中。司机当场丧命,陆宴两条胳膊骨折。唐唯比较幸运,只是皮肉伤。
连日大雾大雨,救援直升机和救援车队都不能进山,在和外界通过电话后,陆宴和唐唯便被迫留在山村休养生息,打算等路通之后再出山。
村医替陆宴两条手臂打了石膏,他行动不方便,生活起居全由唐唯照料。那几日,唐唯伺候他休息、吃饭,也替他洗头、擦身,事无巨细。
那天难得万里晴空,夜里繁星浩瀚。
他坐在院中的小矮凳上,唐唯打了盆热水替他洗脚。她用绵软的小手替他捏脚,时不时舀起一点温水,浇盖在他的脚背上。
唐唯抬起下巴,歪着脑袋问他:“陆宴哥哥,你的脚舒服点了吗?如果还是不舒服,唯唯给你再捏捏。”
她那双眼睛清澈干净,就像丝毫没有受过污染的山涧清泉。她说话虽然带着小孩的天真,可对他的关切,却不是装的。
陆宴回国后与唐唯接触的时间不多,平时遇见,也从没有过深入的交流。
他看着唐唯那双颇为认真的眼睛,问:“不怕我?”
她摇头,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酒窝时深时浅,天真的语气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爷爷说,陆宴哥哥是正直的人,所以……虽然你长得很凶,可唯唯不怕你。”唐唯继续替他按摩小腿穴位,又说,“他们说你会吃人,可是唯唯不怕你。爷爷对我这么好,你是爷爷的大宝贝,唯唯心甘情愿给你吃。”
说着,她捞起袖子露出细白的小臂,另只手拍了拍:“喏,你要真是饿了,吃我吧。姑妈说我是草莓味,特别甜!”
唐唯的手上还沾着水,被院内昏暗灯光一照,带着光泽。
她说得一脸认真,仿佛他真的吃人似的。
陆宴想起什么,问她:“你和许瀚,怎么回事?吵架?”
提及这,唐唯放下手,叹息一声,摇头嘟囔:“才没有,唯唯怎么会和瀚瀚吵架。是瀚瀚……让我别理他,否则他就不开心。我怕他不开心,所以假装不理他。”
陆宴懂了,却又莫名心疼唐唯。
在山村住的那几日,唐唯替他做一切事。怕他无聊,给他唱曲。怕他腿部血液不通,特地遵从村医嘱咐,时不时地给他按摩。
她虽然傻乎乎的,可做事非常认真,戏嗓腔虽不如专业戏曲演员,却优于普通人。
陆宴问她:“喜欢戏曲?”
唐唯摇头,又点头:“因为爷爷喜欢。爷爷是很可爱的老头,他喜欢的东西,唯唯都喜欢。”
陆老拿唐唯当亲孙女,唐唯亦拿老人家当亲爷爷。
院里的树木花草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寂静的夜色中有细碎的虫鸣。陆宴把脚从水盆里抬出来,穿上拖鞋,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端正。
陆宴是唐唯见过的唯一一个连洗脚都能洗出严肃氛围的人。因为四肢都受了伤,不能自己起身他就这般端正坐在椅子上,垂眼望着那个蹲在跟前的傻姑娘。
听了唐唯一番话,陆宴颇感安慰,伸手过去,揉着她那颗小脑袋:“他老人家没白疼你一场。”
唐唯捂着被他揉过的地方,脸颊微微红,傻乎乎道:“秦阿姨、婷婷、依依都说你会吃人,她们都让我离你远一点。可是现在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可怕。”
“哦,她们这样说我?”
唐唯点头。
陆宴又问:“那你不怕我真的吃了你?”
唐唯蹲在他跟前,摇头:“我说过了嘛,真吃我也不怕。爷爷说啊,有个词叫甘之如饴。如果陆宴哥哥真的想吃唯唯,那唯唯就给你吃,毕竟,唯唯是草莓味哦。”
一脸严肃的陆宴终于没绷住,被这个天真的傻女孩逗笑了,他低声说:“嗯,草莓味的唯唯。那我问你,许瀚对你不好,你还想和他结婚吗?”
痴傻的唐唯智商宛如孩童,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也不懂什么是真的喜欢。许瀚救过她,她大的道理不懂,但以身相许这个词她是知道的。
许瀚将她从水里捞起来,救了她一命。就算许瀚对她不好,那她也当以身相许,对不对?
傻姑娘把想法讲给陆宴听。
陆宴奇怪,反问她:“许瀚何时救过你?”
唐唯怕他坐久了经络不畅,一边给他捶腿,一边说:“去年呀,那时候我和瀚瀚还没有订婚,也是回乡来祭祖。我们在河边烧烤,可开心了。可是唯唯不小心……跌进河里。如果不是瀚瀚,唯唯早就死掉了……”
这件事陆宴有印象,唐唯掉进湍急河内,被水冲出十几米之远。当时离她最近的许瀚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下河救人。陆宴见情况危急,便不顾其他,纵身跳入水中,将她捞了起来。
唐唯孩在医院昏迷三天,她醒来时,陆宴已经出国。
两家老爷子有意撮合许瀚和唐唯,于是许瀚便被迫去医院照顾唐唯,让唐唯误以为救命恩人是许瀚。
当然,这件事后来也没人告诉她,当初救她的并不是许瀚,而是陆宴。
即便之后许瀚同唐唯订婚,许瀚对她刻薄至极,甚至对她言语侮辱,她也不生气。
傻姑娘单纯地认为,点滴恩情当涌泉相报,不应该计较太多。可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搞错了报恩对象。
陆宴听了她的话,看她的神色愈发复杂,好片刻,才又开口问:“你喜欢他吗?”
唐唯几乎没有思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喜欢,我特别喜欢瀚瀚,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怎么会不喜欢呢?”
他不知道唐唯对谁的喜欢都是一样的。他也不知道,唐唯对许瀚的喜欢只是一种误会的衍生,并不是真的男女之情。
陆宴一点头,轻声说:“希望他能好好待你,也希望你能幸福。”
唐唯眉眼一弯,重重一点头后,说:“会的。瀚瀚是个好人,许爷爷说,我嫁给他,他一定会对我好!”
“希望如此。”
陆宴至今还记得当时复杂的心情。
那是他第一次与唐唯近距离谈心,也是第一次对她生了怜惜之意。唐唯在陆家已经住了很多年,可陆宴忙于工作,回家次数不多,又碍于她的特殊性,从不与她深入交谈。
两人分明没有太熟,可有了那段被困山村的经历,陆宴却对她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感,像是他们前世便已熟悉的错觉。
对这傻姑娘,他总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兴许这些诡异的感觉,是因为他听过女孩唯美惊艳的戏腔。
那之后,唐唯那婉转戏腔便时常入他的梦。他总梦见她在梨园给他唱戏,他穿着民国时期盛行的中山装,而她穿着戏服扮成虞姬。
他架着失事的飞机坠入大海,而她却穿着戏服在海边痴痴吟唱那首《霸王别姬》。
唐唯时常入他的梦,让他在现实里也对她的关注多了些。
不久之后,许瀚就和文璇闹出绯闻,而唐唯被全网黑。陆宴从不喜欢管闲事,也知道站在自己立场去管人家的未婚妻,名不正言不顺。
又过了几天,网上关于唐唯的热搜只高不低,恰好这时陆老生病,陆宴去了国外谈一个大项目。
陆宴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去管唐唯的事,可半个月后,当他回家时,却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那天晚上陆宴回家时,已经是半夜一点。他看着网上关于唐唯的消息,睡意全无,去阳台透气,却看见唐唯蹲在后院的一棵槐树下偷偷抹眼泪。
他顾不得换衣服,立刻去后院寻唐唯。
正值深冬,唐唯不知道树下哭了多久,四肢已经冻僵,她蹲在那里表情麻木,痴痴地发呆。听见有人过来,这才扭头。
她擦了擦眼泪,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陆宴哥哥,你回来了。”
“嗯。”男人陆宴取出手帕,蹲下身给她擦眼泪,问她,“怎么,许瀚又欺负你?”
唐唯没有否认,垂着眼睑低声说:“陆婷姐姐说得对,大家都那么讨厌我,我应该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是我不够好……不怪他不要我。”
唐唯短短一句话,却让陆宴胸腔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紧着眉头问:“怎么,我和老爷子不在时,陆婷和陆依常欺负你?”
唐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立刻怯怯地摇头:“没有没有,是唯唯不好……是唯唯不好……”
她怯懦的样子让陆宴更加气愤,他抓着她手腕,将她从地上拖拽起来,带着她去一旁坐下。她哭成了小花猫,他一边给她擦脸,一边说:“你去跟许瀚退婚。”
唐唯的手抖了一下,翘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眼眶里蓄满眼泪,委屈地望着他:“陆宴哥哥,连你也觉得,是我配不上瀚瀚吗?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会努力变得更好,非常好。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都要看不起我……我是脑子不好使,是傻乎乎,可我也会心痛啊,也会难过啊。”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即便他不喜欢你,即便在你受委屈时他同别人在一起,你也不介意?”
唐唯依然傻乎乎摇头:“唯唯不介意……”
陆宴一向克制,却因为女孩的话,情绪被搅得七荤八素,压在胸腔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颌线条紧绷着,沉默半晌,他掐住女孩巧致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
他用手摁住唐唯的小脑袋,让她无法挣脱,生涩又粗暴的吻让她无法招架。
唐唯被这突如其来一记吻给搞蒙了。她傻乎乎,可也知道接吻这种事不能同未婚夫以外的人做。
她甚至没有同许瀚做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