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地方,白渊将用草藤缠了个全身的野猪丢进去,踩着右下的一块石头纵身一跃,翻过近三米的土墙。
打开门,绿油油的庞然大物被一脚踢进去。
走到窗沿下的小灶,白渊挣扎了好一会,才认命地打了水混着草木灰,均匀地给自己涂了满脸。
等脸干的时间,白渊从墙缝里掏出火柴盒,用了五根火柴才彻底点燃了灶洞。
一阵风吹过,将河边屋子里腾腾升起的浓烟裹挟带走。
此刻天色还是雾蒙蒙的,几乎没有人在这么早的时间开火做饭。
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开火做饭!
意识到这个问题,河对岸一处胡同角的小屋里,一个干瘦的汉子嗅着味腾地从床上坐起!
陈兄弟来了!
最近怎么来得这么勤密?
大前天他才把东西全部出手出去。
不过来得勤密好,他能多赚点,能早点给玉书更好的日子。
汉子露出笑,激动地套上衣服裤子,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跳了出去,没直接离开,反而折步去了旁屋的tຊ窗边,听着里面人安稳沉沉有节奏的呼吸声,这回,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
河仅十米宽,汉子一个快步滑进河里,一分多钟就游到了对岸。
上岸后没有一丝迟疑的,如见情人前稳了稳激荡的心神,这才推门进去。
“陈兄弟?”
他已经看到灶洞口坐着的人影了,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不是陈兄弟,但除了陈兄弟还会有谁会来这里,会在这个时候烧火呢?
汉子心里犯嘀咕,也有些害怕。
“陈兄弟?”他又喊了一声。
这时对方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嗯哼。”
汉子一听,脚步一顿,口气不对,不是陈兄弟,是陈兄弟那个弟弟……嗯,那也是陈兄弟。
“小陈兄弟,又见到你了。”
白渊鼻子用力皱着,叫陈兄弟就算了,为什么前面还要加个小字!
汉子可没那细腻心思还能发现白渊的不对,他径直推开房门,被里面那绿油油的一大坨吓了一跳!
“小小陈兄弟,这是什么?”
白渊很不开心,赵以忱到底是怎么会选这个傻子进行交易!上回这傻子也没那么傻啊!
他不耐烦地说,“自己看。”
汉子嘿笑一声,放下心来,看来这是好东西。
小陈兄弟好像就爱特性独立,上回用烂草席裹了一头野猪,这会用草藤子,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哪个更吓人。
汉子蹲到绿油油面前,轻巧温柔地一点点解草藤子,见到野猪真容时心里跟吃了糖蜜似的,甜!这一票干了他就能给玉书买上自行车了!
草藤子拆干净,汉子从角落的稻草堆底下拿出一杆秤。
这个重量级别的野猪,得两个人一起抬着称。
300多斤!
汉子注视小陈兄弟的眼神带上了柔光,就像看到了自家财神爷。
“小小陈兄弟——”
“不要结巴。”
汉子两手来回兴奋地搓了搓,“小陈兄弟,下一回你什么时候来,我提前做好准备。”
白渊正站在门口用刚烧的温水洗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搓,洗地很认真。
听到范傻子的话,他只能回答,“说不准,不一定。”
范傻子范不着迅速自我安慰好,“没事,反正你信号一来,我就知道了。”
还是同约定好的一样,范不着用市场价格拿给他,至于范不着转几手卖多少钱,那与他无关,双方不过问对方的来路和去路,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白渊接过范不着手里包了好几层的大团结,随手揣进口袋,散漫的模样,一旁的范不着看得眼皮直跳。
揣好钱,白渊忽地抬眼看他,“对了,跟你问个人。”
“小陈兄弟,你说。”
“黑市巷口那三个小混混你认识吗?就一个矮子,一个瘦子,一个四方脸。”
范不着眸光沉了几分,脸上憨厚的笑意也收敛起来,变得冷厉。
“小陈兄弟?你跟他们有交集?”
范不着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白渊在心里呲笑一声,冒出个想法,要是他给赵以忱把这卖肉的出路弄砸了,他会怎样?
肯定会在那个山洞来回踱步,气得大吼,想把他撕碎,但丝毫都动不了他!
想想就很期待那画面。
“没交集,几次看看他们鬼鬼祟祟的,了解一下,有问题就避开他们。”
算了,再给他多留几天,白渊想。
范不着松了口气,将这三人的背景里里外外给小陈兄弟透了个干净。
“矮子是那三人的老大,也是红阳公社黑市管事的手下,负责整个黑市的肉源对接,相当于黑市里面如果你有猪肉,野味,想要拿去卖或者跟黑市合作,必须先过他那一关,跟他确认好价格。”
“是不是觉得不合理?黑市的肉经他这一手,指不定两头吃了多少的回扣。但这是黑市老大默许的,因为矮子有革委会的关系,有这层关系在,哪怕黑市的人被抓了,也能相安无事地出来。”
白渊白玉般的一双手来回拨动盆里的水,漫不经心地问,“你在他手底下吃过亏?”
范不着想起那些不快,双眉紧蹙,“是的,原本我是跟黑市老二搭的线,后来矮子来了,黑市老大就禁止我再跟黑老二的线了。”
说着,他呼吸急促起来,“不跟就不跟,就算没了这个路子,我也有其他办法,但矮子就是个有病的,他竟然找人欺负我媳妇!”
敢欺负他媳妇,简直找死,现在说起来他还想再把矮子拖出来打一顿。
“后来我跟他约了一架——”
白渊忽然问,“你上他家约的?他住哪的?”
范不着顺着往下回答,“东大街七号巷子,跟他那革委会当官的舅舅住一起,就数他们那栋房子最气派,哪能找不到。”
白渊继续,“约架,然后呢?”
“没打上,这家伙就是个小人,背地里举报我投机倒把,幸好我当时聪明给躲过去了。自那以后,我就干脆带着媳妇躲了半年,直到一个月前回到这里遇到了你哥。”
其实他不想回这里,但媳妇念旧,非要回这个地方,他自是应允。
反正现在多注意避开矮子那些耳目就可以,他也不希望陈家两兄弟沾惹上矮子或者黑市,否则顺藤摸瓜就能查到他。
他媳妇好不容易状态才稳定下来,可受不得刺激,他更加不能出事。
“孬种。”
范不着捏紧拳头,呼气,“你说什么?”
白渊转过身,张开五指甩过去,手上的水纷纷飞撒到范傻子的脸上。
不止如此,言语上亦是挑衅对方。
“我说你孬种,人家欺负你媳妇,你就躲。有什么好躲的,狠狠打他一顿,打得他跪地求饶!”
范不着从胸腔里溢出一声短促的笑,紧握的拳头松开,“如果真这样简单就好了,矮子的背景太大了,我们这种蝼蚁怎能撼动大象。”
白渊摇头,不想跟范傻子说话了,反正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
“给我一张帕子。”
“啊?”范不着跟不上白渊的话题速度,刚刚不还在说矮子吗,怎么突然就到帕子了。
“帕子!你走了后我还要洗脸。”就怪赵以忱,非得遮脸,他就不懂了有什么好遮的,费劲还脏!
范不着摸不着头脑,他身上怎么可能有帕子这种东西,他娇滴滴的媳妇才有,想到媳妇范不着心思远了,想赶紧回去了。
“我没有,没有帕子,下次我给你带。”
白渊可不干,“下次是下次的事情,这次的还没有解决,你没有——那你把上衣脱下来。”
看了几眼,虽有些旧,但是干净的,应该是他过来时刚穿的。
范不着想不到这人还要自己的衣服,这可是媳妇给做的,“我……我不给。”
白渊拳头硬了,第二次有人这样拒绝他!
范不着咽了下口水,心里思考着他能不能打过能杀死三百斤野猪的男人……好像不能,那还是给他吧,但是……“那你用完记得放着,我晚上回来取,这是我媳妇做的,我能借你用一下,但不能给你。”
白渊翻个白眼,“我要你臭衣服干嘛!赶紧滚!”
范不着脱下衣服就被白渊踢了屁股,他捂着屁股十分委屈,“我还要弄野猪。”
白渊烦躁,磨叽磨叽,磨叽死了。
“等我走了你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