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小男孩,缓缓睁开了双眼。江隽清停止针灸,握住他断了的那条胳膊。
她弯身凑近孩子,嗓音温柔:“别怕,告诉我,你是怎么把胳膊摔断的?”
小男孩睁眼就看到眉眼温柔,笑容漂亮的江隽清,心底的恐惧散去不少。
想到当时的凶险,他哽咽地说:“树,从树上掉下来的。”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没事啊。”
江隽清双手摸索着男孩高高肿起,畸形的胳膊,用力揉捏了几下。
她双手紧握关节处,使了些许巧劲,一拉一推。
快狠准,一气呵成,瞬间把孩子的断骨复位。
江隽清对表情茫然的孩子,笑着说:“好了。”
这就好了?
屋内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江隽清从兜内摸出一块大白兔奶糖,送到小男孩的面前。
“真乖,奖励你吃糖。”
“大白兔奶糖!”
男孩睁大含着泪的眼睛,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抬起那条没受伤的胳膊,就要去拿江隽清手上的奶糖。
在孩子快要碰到糖的时候,江隽清把手移开:“换另一只手拿。”
男孩满心满眼都是奶糖,想也不想地抬起骨头刚复位的胳膊。
在他拿到奶糖时,没看到屋内大人的震惊表情。
太神奇了!
随便扎几针,捏几下胳膊,孩子的胳膊就好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无法相信这么神奇的事。
江隽清让吕敏找来木板跟绷带,给孩子的胳膊包扎固定。
胖军嫂满脸的怀疑人生,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这次没人附和她的话,不过她们看江隽清的眼神,依旧半信半疑。
“阿姝,好了吗?我来接你。”
从急救室门口,传来男人音色纯正,尾音上扬的悦耳嗓音。
矜贵清冽的声线,不轻不重,狠狠敲击在屋内的每一个人心上。
江隽清看着沈蓁,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男人眉眼天生带着点冷感,唇角扯了抹不咸不淡的弧度,漆黑眼眸扫视着屋内的众人。
待众人心底莫名发紧时,沈蓁视线又回到江隽清的身上。
他声线低柔:“等了你好久不回去,过来接你。”
屋内众人看着忽然出现的沈蓁,下意识去看他的脸,又盯着他的大长腿。
男人穿着病服裤,依旧难掩笔直有力,引人无限遐想的大长腿。
他脸上那道贯穿半张脸的伤,留下的疤痕已经变淡。
这还是曾经那个“玉面阎王”。
长身鹤立,自带锋芒,与往日没多少差别。
只是褪去军装后,他身上多了几分怠倦懒散的气息。
一句等了你好久,来接你。
让人无法不误会,沈蓁对江隽清的看重。
大病初愈的沈蓁,在众人心虚、忌惮的目光注视下,步履平稳地走进急救室。
他步伐沉稳有力,眼神深邃,像是从容不迫的王者。
不轻不重的脚步,踩在心虚的人心上。
这哪里像是腿瘸了的废人。
分明比从前更甚,周身凛然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蓁站在江隽清身侧,垂眸去看躺在病床上,嘴里含着糖的刘金宝。
他揉了揉男孩的脑袋,用陈述口吻说:“宝儿又调皮了。”
刘金宝抿着嘴,乖乖喊人:“谢叔叔。”
沈蓁扫了一眼床单上的血色,还有满脸血的政委媳妇,一颗心沉了沉。
他对孩子淡声说:“以后要乖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
刘金宝似乎很怕他,乖乖点头。
李小红见儿子醒了,体温也回来了,一改之前要死要活的样子。
她抹了抹脸上的泪跟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江隽清躬身致谢。
“谢谢,谢谢你!”
“要是宝儿有个好歹,我也活不下去了!”
李小红大字不识一个,孩子出事,家里男人也不在身边,她整个人都慌得不行。
她当时抓着孩子越来越凉的手,心底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江隽清的出现,她怕是真活不下去了。
江隽清绕过床头,双手把政委媳妇扶起来:“嫂子不用这么客气,我秦氏医术代代相传,行医者皆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李小红不会说漂亮话,只一个劲地不停跟江隽清道谢。
吕敏给刘金宝用木板固定好胳膊后,把李小红拉过去,叮嘱她要如何照看孩子。
这才稍稍缓解了江隽清的尴尬。
江隽清看着沈蓁的腿,黛眉轻蹙,压低声问:“你腿不疼吗?”
“还好。”沈蓁言简意赅道。
夫妻俩低声交流时,有人好奇地问:“谢团长,你这腿是好了?”
出声的人,是之前质疑江隽清的胖军嫂。
沈蓁目光精准地在人群中,锁定在那位军嫂身上。
他态度疏离,淡声道:“好了,很快就能归队。”
胖军嫂不死心地问:“真好了?没落下什么病根?”
沈蓁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了,然而,笑意不达眼底。
他在屋内信步闲庭地走了一圈,自信平稳的步伐,从骨子里透出杀伐之气。
眼见为实,这下胖军嫂再无话可说。
又有人好奇地问:“谢团长,你的腿也是你媳妇治好的?”
沈蓁下颌微敛,姿态谦逊有礼,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谦虚。
“我家阿姝就是个小神医,要不是她,我怕是要拄一辈子的拐杖。”
从沈蓁口中得到证实,众人看江隽清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她给刘金宝的断骨复位,也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沈蓁可是身受重伤,被宣判毁容瘸腿,药石无医的将死之人。
这才不到一个月,他脸上的伤疤淡化,腿也能行动自如。
快死的人都能被江隽清给救回来。
难不成她真是个小神医。
963部队,有这么一位神医在,众人也能跟着沾光。
想到这里,她们朝江隽清围拥上去,想要跟她套套近乎。
江隽清冷淡地敷衍几句,拉着沈蓁离开急救室。
他们刚回病房,沈蓁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迹。
“你耍什么威风,腿刚能下地,就这么胡来!”
江隽清把沈蓁扶到病床坐下,蹲在地上挽起他的左裤腿。
果然,已经愈合的伤口,因长时间强撑用力而红肿。
庆幸没有流血,否则伤势加重,又要在床上躺两天。
沈蓁看着蹲在他身前的江隽清。
他扯了扯唇,淡声说:“就是看不惯她们欺负你。”
江隽清闻言抬头,撞入沈蓁满是认真的眸子里。
她不禁笑了:“哪里是欺负了,我当她们在狗吠,倒是你硬撑着也不嫌疼。”
江隽清从床底拿出板凳坐下,给沈蓁红肿的左腿伤处,涂抹了一层药膏。
她的动作太过轻柔,沈蓁几次受不住,腿轻微地抽动两下。
“疼了?”
江隽清双眉紧皱,担忧地问。
“唔……”沈蓁紧抿着唇,以鼻音发出似是而非的声音。
江隽清以为他被药刺激得疼,红唇凑近伤处轻轻吹了吹。
这一吹,又轻又柔,差点把沈蓁的骨头都吹酥了,魂也给吹没了。
他浑身一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沈蓁深呼一口气,把坐在板凳上的江隽清拉下来。
被按在床上坐着的江隽清,手上还捏着沾了药膏的棉球。
她眨了眨眼,诧异地问:“怎么了?”
沈蓁盯着她漂亮的眼眸,说出心底酝酿已久的想法。
“我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江隽清下意识道:“会不会太快了?”
出院?
那岂不是要跟沈蓁同居。
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江隽清内心是抗拒的,面上却不显,一副为沈蓁着想的神态。
她苦口婆心地说:“你刚能下地行走,为了后续的恢复,还是多住几天为好。”
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前生今世,都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
家里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阿木提住过。
她不可能一个人霸占着主卧,把沈蓁赶去隔壁住。
沈蓁映着疏离淡漠的眸子,不经意瞥到江隽清紧握的手,眉梢高高地挑起。
这是不希望他回家?
他用手揉了揉酸痛的左腿,嗓音放柔:“好,我过两天再回去。”
江隽清松了口气,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沈蓁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眼底深处漾起戏谑笑意。
倏然,江隽清浸着汗的手,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握住。
“阿姝,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吗?”
江隽清心底有不好的预感,点了点头:“对。”
沈蓁纤长的指节,摩挲着她皮肤细腻的手背,嗓音不紧不慢道道:
“所以我们早晚要住在一起,希望你能尽快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