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咧嘴冲她笑了,极尽讥讽的笑容,那眼神像在看最粗鄙下流的低等生物,有些人光是看你一眼都能刺痛你久违的自尊心,六十岁的老太太也不例外。
“松开!”她铆足了劲儿推开身后的老头,再回头的时候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您好,欢迎致电xx银行人工坐席服务,信用卡业务请按1,企业服务请按2,挂失及撤销转账请按3……投诉建议请按7。”
车窗外风声海浪声越来越响,周荣靠在座椅上听着一遍又一遍机械的语音提示,终于在一朵烟花绽放的瞬间按下数字7,
悠扬的音乐响起又停止,一道甜美的女声传来: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喂?喂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我……我想找一个人可以吗?是贵行上海分行的员工。”
甜美的声音变得僵硬迟疑,
“请问……您是想投诉这位员工吗?投诉的原因是什么呢?具体是上海哪一家网点呢?”
“不,不是投诉,我只是想找到她,她叫赵小柔,可以告诉我她在哪一个网点吗?或者可以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吗?”
“先生……这恐怕……”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波涛汹涌的大海,
“那就当是投诉吧,可以吗?”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好像客户投诉她的同事才是理所应当的事,声音也恢复了刚才游刃有余的甜美:
“好的先生,请问您投诉的理由是?”
除夕夜,新年伊始,三十四岁的周荣说了这辈子最愚蠢的一句话:
“投诉她。”
拒绝
赵小柔有力气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浴室里水汽氤氲,她头晕目眩地站在莲蓬头下扶着墙,哗啦啦的热水打在身上,浑身筋络舒畅。
有点闷,她把浴室的门拉开一点,隐隐约约听到紧闭的卧室房门里传出手机铃声。
她闭上眼无声地叹一口气,在家躺了一个礼拜,连大年初一都不得消停。
例会,线上培训,新进行的员工像没头苍蝇似的打电话来求助……她就这么重要吗?
不,她一点都不重要,只是比较好用而已。
她一点点梳开打结的头发,头发太长了,拔得她头皮生疼,挤了两泵洗发膏才终于起了点泡沫,她边揉搓着头发边想过完年要去把头发剪短。
浴室有一面全身镜,蒙着厚厚的水汽,但她还是可以看到小腹上像蜈蚣一样狰狞的瘢痕,他告诉她痒了不能抠,两年来她痒得抓心挠肝也没抠,可它还是越长越大。
这道瘢痕和她身上其他细碎的伤痕一起证明着她的过去,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留住。
何止留不住,她想要的根本就没得到过,她习惯了,资质平庸的女人心想事成的几率很小。
一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差点以为她就要得到最想要的东西,如果他没有在浴缸里抱着她说那些话的话,她想她的美梦应该会做得更长一点。
她等着他离开,在窗边目送他的车子越开越远,心里木木的。
她洗掉被她弄脏的床单,帮他理好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书,还在厨房找到了他马克杯的杯盖,他的家不大,东西很少,全部打扫完也只用了两个多小时。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太阳从东边的窗户转到西边的窗户,最后一点点黯淡下去……
“喂?”她边擦拭头发边接起电话,行长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