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
“消息都散播出去这么久了,那小杂种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顾峥倚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眸。
身侧立着一个青衣长衫男子,长相斯文,正在一轻一重地替他按揉额角,“楚望述那厮从小就是个不服管的,要是真这么轻易就给我们服软了,反倒不正常。”
顾峥轻哼一声,布满皱纹的脸拧着,“早知道他会是这种白眼狼,当初就应该做绝,留下这么个麻烦。”
燕君眠忽地笑出了声,矫作娇软道。
“老爷现在说这话可晚了些,不过他楚望述如今是北楚首屈一指的大将军,手底下是几百万北楚大军,位高权重的,要是真能为我们所用,还不失为我们的一大助力啊。”
“你刚刚不是也说了?”顾峥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了一抹冷笑,“那杂种野得很!”
“那又怎么样?越是凶悍的狮子驯起来才更有劲。”燕君眠阴柔的脸上闪过了一抹狠毒。
顾峥尾音上扬,掀起眼皮瞧他,“你有办法?”
燕君眠没有卖关子,施施然道,“楚望述对北巷口那位江家小姐可偏宠得很,简直就ᴊsɢ跟亲妹妹一样,老爷可还记得?”
“所以呢?总不至于本官拉下这张老脸去讨好这么个小蹄子吧?”
“老爷想到哪里去了?我想说的是我弟弟燕朗也是个潇洒俊逸的,男才女貌,这不正好登对吗?”
那燕朗是北楚都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整日里沉迷赌博,辗转于各大青楼舞肆,整个人肥大油腻,又专好恃强凌弱。
“江逸恬要是在我们手上,那楚望述可不得看我们脸色过活?”
顾峥闻言,乌漆漆的眸中精光一闪,摩挲着下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
江谦着急忙慌赶来的时候,楚望述正在用帕子擦拭着许久未出鞘的长剑。
“昭哥!”江谦急促的声音大老远地传来,一向从容展开的水墨扇此刻也严肃地合着。
楚望述手上动作不停,抬眸瞥了他一眼。
“恬恬下午有来过你这里吗?”江谦的语速很快,还带些尚未平复的微喘。
“那野丫头估计又去哪疯玩了吧。”楚望述初听时没有多在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江谦的心蓦地往下一沉,是前所未有的失重感,他深吸一口气,长话短说。
“这次不一样!我们本来一起在街上逛,走到一半她说她想去吃苏记的芙蓉糕,我就去给她排队,等我出来,她和暮云两个都不见了!”
“你确定不是你们两个刚好错过了?”
“不可能!我后来回江府派了好几个人守在她们消失前站的那个地方,一整个下午都没消息,那丫头也没有回家……”
楚望述面上微凝。
江逸恬虽然贪玩,但是从来不会没有分寸,今天的情况明显不一样,她不会做出平白消失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让江谦担心。
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郁迩,江逸恬那丫头对郁迩是真上了心。
郁府里,几位先生正坐在厅堂里商量年后对皇子们进行考核的测题,郁迩双手交叠着坐在主座,时而插上一两句话。
青鹤瓷九转香炉里飘出清淡的檀木香,和田白玉里氤氲着茶气,先生们你一言我一语敲定考核的细节,气氛还算得上融洽。
“欸,顾将军,先生正有要紧事,要不然老奴先陪您去偏厅坐坐?”
管家趋步快走堪堪跟上楚望述大步流星的脚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先生们中有想要和楚望述打招呼的,“顾将军……”
楚望述迎上郁迩无声疑问的视线,没有看其他人一眼,直接道,“你今日见到恬恬了吗?”
郁迩微微摇头,看着楚望述眉间紧蹙的模样,诚实道,“江小姐这几日未曾到过郁府。”
楚望述深深看了他一眼,暴戾的模样落入对方坦荡的眸子,最后直接转脚离开。
众人眼观心,心观鼻的,看到楚望述大步流星地来,又急匆匆地离去,一头雾水。
江谦和楚望述带了数十个小厮分头在东西南北各条长街,还有犄角旮旯的各个小巷穿梭,还特意留了人在府中等候。
到了傍晚,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众人心里都被一团阴云笼罩着,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最后江谦和楚望述汇合在人流量最大的长街中心,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仔细一看还有些颓然,正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
“找到了么?”
清冽的声音传来,楚望述和江谦两人俱是回头。
郁迩一袭水墨色长袍逆着光向他们走过来,身后的墨色天幕连接着长街尽头,近在咫尺却又如在天涯。
江谦沉声道,“没有,几乎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郁迩默了一会,在他们身旁站定,眼光扫过一旁讳莫如深的楚望述。
他道,“顾家去过了么?”
楚望述蓦地抬眸,这几日的坊间传闻他都没放在心上,此刻被郁迩这么一提醒,一种唤为恐慌的情绪如野草遍生一般急速地在心底蔓延。
~~
“这小妮子姿色不错呀!燕朗你小子艳福可真不浅……”
“怎的,今儿特意把哥们叫来是让我们看你大展雄风?”
“哈哈哈哈!”
江逸恬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就像一截虚挂在陡壁边的朽木,急速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坠落,一片黑暗中,没有任何可供攀援的支撑点。
猛烈的无力感与绝望感是那么真切。
四周越来越闹,此起彼伏难听的哄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头脑昏沉,强大的引力将她推出了梦魇。
眼皮也很重,往日星星般明澈的眸子此刻有些迟钝,小脸有些苍白,身上的骨头都是酥软的,根本动不了。
这……是哪里?
她努力抬眼打量着四方,入眼是一张大红色雕龙呈凤紫雕大床,这是一间富丽的屋子,周围全是人,他们骨碌碌的眼珠直勾勾看着她,她都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