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白狼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久久地看着月亮发呆。
即使白予枫离开，他也还在回忆着刚刚的场景。
只要回忆起那样的场景，他就感觉到一股酸甜的感觉从小腹涌上了心头。
胸口的伤口发痒发疼，和以往的伤口一样正在经历着愈合的阶段。
但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是，药物的滋养让伤口没有那么难受，能够在伤痛之后品尝到果实的香甜也让白狼觉得值得。
他愿意为了甘甜的果实承受沉重的伤痛……
就算是遍体鳞伤、濒临死亡也没有关系。
——
“你说白狼之前是出生在一个村落？”白予枫有些惊讶这个调查结果。
“是的。”
出声的是白予枫的暗卫首领，林宇。
白予枫原本以为白狼本就是狼族的人，或者是来自于一个什么神秘的种族。
林宇继续说道：“听说他自出生就有狼的样子，狼耳朵、狼尾巴，眼睛也是金色的。”
“他的母亲难产去世，他的父亲也在妻子怀孕期间战死疆场。村里人视他为凶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丢进了森林。”
林宇思考了一下：“可能，之后他便被雪狼叼走了，在狼群里长大了吧？”
白予枫问道：“那他怎么听得懂人类说话？”
“有人说好像在村镇上见过一个经常蒙着头的男子，眼睛是金色的，所以印象深刻。他好像常常会混进村镇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吃的。”
白予枫点点头。
这样也说得过去。
丛林里不一定可以餐餐饱足，临近森林的村落也常有野兽闯进来偷食鸡鸭鱼肉。
这样看来，白狼的过去足够简单且清白。
白予枫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他那个村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林宇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为难。
“真有隐情？”
林宇垂下头，忐忑开口：“殿下，如果您愿意知道，还请您不要因属下所言降罪……”
白予枫愣了一下，开口说道：“说。”
“可能……与您的母亲有关。”
白予枫手中的茶杯一抖，里面的茶水洒了些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说吧。”
“您的母亲，曾在此地，任巫女一职。”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白予枫还是心里猛颤了一下。
“您的母亲与圣上，便是在此地结识……除此以外，听说白狼的母亲也多次向巫女求福，才保住了白狼的性命……”
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竟在此处转动并契合。
白予枫的心脏跳得很快。
“林宇，继续调查，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是，殿下。”
林宇松了口气。
白予枫的母亲是整个瑞王王府的禁忌，只要提起就会被白予枫处死。
眼下，他倒是从这条禁忌里捡回来一条命。
白予枫的手逐渐捏成了拳，手指扎得手心发疼。
“瑞王殿下，您还好吗？”
林宇瞧见他脸色发白，立刻出声询问。
“无妨，你退下吧。”
母亲……
白予枫只觉得喉间泛起一丝腥味，猛地吐了口鲜血。
发乌的血液滴落在地毯上，晕开一些血迹。
哈……
白予枫脱力地躺在地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四肢变得冰凉，大脑也不住发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混沌而模糊。
“白予枫……你！你不得好死！”
“你这个疯子！！恶魔！！”
“你该死！你最该死！”
“等你下地狱！我，我们！都要将你撕咬成碎片！”
“你凭什么！要用我们的血肉之躯换取前途！”
“你这个食人肉的禽兽！！”
……
无数声音从耳边响起，无数双手拽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往下拖。
他的眼前满是血迹，血红色一片。
他的周围也满是残破的四肢和血淋淋的躯体，血腥味冲上了他的鼻尖。
生肉难闻的气息，还有血液的味道令人作呕。
胃里翻腾着恶心，他止不住想吐，但是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吃吧，吃掉之后，就好好产血，献祭神灵。”
耳边，出现了父皇冰冷残忍的声音。
血液是腥的，生肉是酸的，骨头是硬的，内脏是苦的。
心脏是痛的。
呼吸像是被掠夺，窒息的感觉让肺部疼得发胀。眼泪充斥在眼眶，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
为什么受苦的是我……
下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白予枫感觉自己快要死过去了。
恍然间，无尽的黑暗里出现了一点金色的光芒，如同刺进黑夜的晨曦。
白予枫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一丝金光。
许久，那一丝金光变成一双眼眸，炯炯有神地望向他。
眼眸……
他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下坠的感觉也停下，像是悬在空中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
“呃……”
拉扯的感觉让白予枫手臂发疼。
他被那只手猛地一拽，另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让他结结实实地跌入了一个怀抱。
然后，那双手捂住了白予枫的耳朵。
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静得只能听见白予枫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时间好像静止了，又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
那双手从白予枫的耳边松开，但是，白予枫也没有再听到什么辱骂他的声音。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对方没有回话。
“你是来……拯救我的吗？”
依旧没有回应。
良久，那个人影拉起了白予枫的手腕，在他的手腕处落下了一个轻吻。
手腕处只留下滚烫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心尖猛然颤抖了一下。
白予枫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更加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低哑的声音缓缓出口：
“小狼……”
猛然间，白予枫像是被人从溺水中拽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白予枫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自己宫殿的会客厅里。
他吐出的乌血将地毯腐蚀出一个洞，黑乎乎的周围像是被烧焦了一般。
嗬……
白予枫自嘲地轻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毛病？
他的目光所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正贴在他冰凉的手上。
白予枫把它拎了起来。
那只被白狼捡到的小狼崽。
小东西被失重的感觉吓到，扑腾了几下，小声“嗷”了一声。
“怎么进来的？”
白予枫瞄到了大开的窗户。
白予枫将小狼崽放下来，丢到一边：“滚远点。”
小狼崽显然没有听懂白予枫的话，转了转金色的眼睛，踉跄地挪到白予枫手边，抱住了他冰凉的手，用温暖的尾巴将他的手腕护住。
白予枫盯着它久久出神。
他轻笑了一声，把小狼崽拎起来放在腿上。
人人畏惧他，逃离他。
只有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畜牲靠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