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去找封敬阳借钱呗。”时静芸满不在乎道。
只觉得这夏婆婆真是奇怪,她甩开了夏婆婆抓着她胳膊的手,转身便走。
不远处却突然来了一人,时静芸都不用看脸,只看那人高挑的身材就知道是封敬阳。
她离开的步子一顿,正好对上了来人视线。
“封敬阳,你怎么来了?”时静芸惊讶道。
封敬阳回答道:“你妈妈说你来河边这么久了,让我过来看看。”
说着,他注意到了时静芸怀里的小铁桶,问道:“你这是——”
话音未落就被夏婆婆急匆匆地打断了。
“你就是封敬阳?!”夏婆婆快步跑上前来,看着他一脸的惊喜。
“我是。”
封敬阳略一颔首,看向夏婆婆的目光有些不解,“您是......”
“王建民!我是王建民的妈!”
夏婆婆兴奋道:“建民常常来信跟我说起你!一听说咱们村小学新来了位封老师,我就在想会不会是你!”
时静芸心下疑惑,从前怎么都没人说过夏婆婆还有个儿子?
她还以为她和她老伴一直都没孩子呢。
封敬阳面上浮现出怀念之色,“原来您就是建民的母亲,在部队的时候,建民也常常跟我说起您。”
“没想到你这孩子真这么高......”
夏婆婆说着,眼眶微微发红,抬手在封敬阳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建民说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北方人,真好,真好,模样也俊......”
时静芸看着夏婆婆触景生情的模样,倒是才发现原来还有这段故事,不过夏婆婆为什么这么伤心?
“建民如果还在,也该是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说到这里,夏婆婆哽咽起来。
“夏姨,你有什么事来找我也可以。”
“说到这,我倒是真有事想求你。”
夏婆婆吸了吸鼻子,瞥了身旁的时静芸一眼,抬手匆忙地擦了擦眼眶溢出的两滴眼泪。
“夏姨,你说吧。”
封敬阳说着,抬手将夏婆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握住了,挪到身前,用另一只手覆上去,轻轻地拍了拍。
“小封,我知道你刚来咱们村,手上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可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我老伴还在县医院躺着,还差十五块钱......”
说着,夏婆婆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来在自己脸上胡乱地抹了抹,才继续道:“这些年他断断续续地病着,从前攒着的积蓄都花光了,我借了一圈也还是差十五块钱.......
他们都劝我放弃他,可我真的做不到......
小封,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向你开口的。
你要是不放心,我给你打个欠条,有钱了一定给你还上!”
时静芸看着夏婆婆难过的样子,心中也不是滋味。
她是真没想到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居然经历了晚年丧子的痛楚,眼下还要为着病重的丈夫筹钱治病......
封敬阳默了默,摇摇头,开口说道:“不用了,建民从前也挺照顾我的,这钱您不用还。”
夏婆婆不赞同地看着封敬阳,“这怎么使得呢,小封,那些借我钱的乡亲们我都记下了,一有钱就还他们一些。”
说罢,封敬阳从兜里掏出几张不同颜色的钞票点起来,点着点着,神色有些难看。
“三块五角......”
封敬阳说着,将这五块五角钱递给夏婆婆,“夏姨,这钱你先拿着,我回去再找找,我还有——”
“不用了!”一直沉默着的时静芸突然开口道。
她上前一步走到两人身侧,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这些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夏婆婆,你也不用还了。”
可点钞票的时候,她沉默了,她发现自己手上的大多都是一角、两角这样小面额的钞票,算上兜里的硬币,一共也只有五块五角钱。
算上封敬阳出的钱,离十五块正好差了六元整。
“还有六块钱......”时静芸说着,有些为难地看了封敬阳一眼。
封敬阳接收到她暗示性的目光,却会错了意,说道:“那这六块钱就算是我问你借的,等回家了我就还你,如果不够,那就等下个月我拿工资还你。”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静芸摇头如拨浪鼓,她听了夏婆婆的遭遇很是同情,眼下她是真愿意帮忙的。
封敬阳想了想,又说道:“那我们回家拿钱?我再给夏婆婆送一趟。”
“也、也不是这个意思。”时静芸有些纠结地看了看封敬阳,说道,“我......我平衡不是很好,你来扶我一下。”
封敬阳虽然有些疑惑,但也还是依言照做。
时静芸直接抬起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又提起一只脚,将鞋子脱了下来,有些窘迫地解释道,“我鞋底还藏了些钱。”
说着,时静芸撕开鞋底,从里面拿出一张伍元整和壹元整的钞票来。
“谢谢你啊......”
夏婆婆见时静芸竟愿意帮忙,很是感激地说道,“小时,你真是个心眼好的。”
她原先还信了谣言,觉得时静芸哪儿哪儿都透着资本主义的做派,就不是个好人。
时静tຊ芸没太在意,摆了摆手,说道:“您还是赶快去县医院吧。”
“对对,那我走了,天快黑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去吧。”
夏婆婆说着,将钱仔仔细细地揣进兜里最深处,而后急匆匆地走了。
“你来这是为了捕鱼?”
“是啊,虽然能吃上鱼肉很好,但我只弄到一条鲤鱼。”
时静芸叹了口气,“我想捉些小虾的,这样大家都能多吃些,还是有些失败了。”
闻言,封敬阳上下扫了她一眼。
似笑非笑道:“没把自己弄成落汤鸡,倒也不算失败。”
时静芸轻哼一声,“今天我可是又抓到鱼了,封老师,我看你得去厨房帮着点忙。”
封敬阳应了一声,跟在时静芸身后往家回。
——
走着走着,时静芸还是没忍住问道:“封敬阳,你说夏婆婆借了那么多钱,她往后的日子不是会更难过吗?
她老伴身体不好,这不就是一个无底洞吗,一直往里面搭钱,也不知道人会不会好转......”
“夏婆婆的独子身故了,她也只有那么一个亲人了。”
封敬阳想了想,又说道:“如果我是她,我应该也会这么做的。”
时静芸听见这话,心念一动,正想追问些什么。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潘玉佳的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