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没事吧?”
李宜杉躺在床上,从庆城出发前染的深棕色头发此时正散开,铺在酒店白色的枕头上,注意到黄珊珊的声音,她连忙转过头去关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为自己这个病号削苹果的好心人。
黄珊珊将手中断掉的一大截苹果皮捏在两指间,一脸嫌弃地扔进垃圾桶,再坐回来时,冲着大床上的人摇摇头:“没事,就是苹果皮断了。”
李宜杉见怪不怪:“断就断了,很少有不断的吧。”
但看黄珊珊的表情,她明显对那条未经允许就擅自断了的苹果皮心生不满。李宜杉故意逗她:“妹妹你是处女座吗?还挺追求完美。”
黄珊珊弯唇一笑,说:“我是双鱼座。”
李宜杉倏地从床上坐起,她咬了一大口黄珊珊分给自己的苹果,问她:“你为什么不去雪乡啊?”
在李宜杉这里,有关星座的讨论已经成为过去式。身边腼腆的姑娘没做过多解释,只答了一句:“不想去。”
见李宜杉不再问,她也咬了一口苹果。一阵纯粹的咀嚼声中,黄珊珊在等李宜杉继续问她,关于在冰雪大世界自己和路知珩被撞见的事,可李宜杉似乎一心都在苹果上,她什么也没说。
心虚的人往往沉不住气,对方还没问,黄珊珊已经开始自己坦白。
“我想躲开他。”
李宜杉将最后一口苹果咽下肚,从床头柜的纸包中抽出一张纸,包好苹果核后在手里揉成一团,又放回桌上。她对黄珊珊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感到诧异,随后她反问黄珊珊:“他还是她?”
其实她是想问,路知珩还是白鸽?
“男的他。”黄珊珊不愿意提及“路知珩”这三个字。
李宜杉瞧着她微低的头,感知到她内心的挣扎:“白鸽知道吗?”
黄珊珊依然缓缓摇头,脸上却不是愧疚的模样:“我不知道。”
你一句我一句,一番对话下来,李宜杉忽然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扮演了一个“审讯者”的角色,即使她没有立场这么问,随着黄珊珊的开诚布公,她也确实将自己带入了另外三个人的狗血故事之中。
“我以为……你们……”
看着李宜杉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黄珊珊笑了。此时,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向房内蓄势泼洒,却刚好将她与身后的靠背椅划入同一阵营,金色的光在她旁边投射出一条光线,笔直的射线将光明与黑暗隔开。浸在光里的李宜杉望向周身被暗色覆盖的姑娘,她笑的凄凉,整个人没入阴影,正在暗处凝视着李宜杉的眼。
“杉杉姐,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廉价啊?”
人就是人,人不是物品……
李宜杉确实不知道黄珊珊与白鸽、路知珩之间的故事。哪怕有些场景是自己亲眼所见,却也不能因此就往黄珊珊身上加盖某种烙印。太沉重了……
大部队出发去雪乡的早晨,黄珊珊坐在李宜杉床边的靠背椅上,继续创作她的画。平板上色块鲜明,映上作画者的面容,这次画作的背景是暖色,元素却令人悚然。
一把削皮刀、一颗正在削皮的苹果以及垂在水平面上尾端断掉的长长一截苹果皮……
大半个削好皮的苹果露出奶黄色的果肉,黄珊珊挪动画笔,果肉瞬间被暗红色的血染透。
所有的这些元素,被她放置于一块深红色的画布中间。触目惊心的暖色。
黄珊珊的画和她的话同样含糊其辞、意有所指。李宜杉听过许多,却并未掌握到什么关键信息。
临到中午,趁着黄珊珊起身去拿外卖的空当,李宜杉滑动手机。置顶对话框里发过去的消息全部被彭霖澍无视。估摸着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早已到达雪乡,又或者彭霖澍正忙着挑战各类雪上项目,来不及回复。李宜杉没有耐心等待,只好给何屿发去消息。
岛屿的屿:「我们到的还算早,这会儿已经出发去坐森林小火车了。」
木三:「彭霖澍呢?」
岛屿的屿:「他在,就在我旁边呢。」
木三:「我给他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雪乡景区内,何屿还没有跟彭霖澍对好口供,李宜杉的语音电话就先一步打来。
正着急的何屿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字,对着旁边站立着的、一身寒气的人说:“杉杉……”
彭霖澍抱着胳膊,厚厚的棉帽下依稀可以识别出他此时的脸色,正和雪乡的天气一样冷:“接吧。不接她肯定又不依不饶的。”
何屿按下接听键:“杉杉?”
李宜杉没有多说,她直接表明目的:“何屿,你让彭霖澍接电话!”
对面人的态度一听就是正在气头上,一点就着。何屿举着手机,对彭霖澍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随后将手机递给了他。
彭霖澍语气冷的像个纯天然制冷冰箱:“喂?有事吗?”
李宜杉质问道:“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彭霖澍早已想好说辞:“没看到。”
对面沉默下来,就在彭霖澍低头查看是否误挂了电话的时候,耳边又响起李宜杉炮仗一样的声音:“彭霖澍,昨晚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装都不会装一下吗?还撒谎!”
如果非要说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有什么不好,那这点必定得算进去。两个人对彼此的习惯太过熟悉,随便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对方轻易拆穿,根本伪装不了。
被揭穿的彭霖澍对着远处苍茫的积雪翻了个白眼,接着问:“你感冒好点了吗?”
李宜杉以为他会为自己辩解,没成想对方却反过来关心她的身体,她愣了愣,老实回答:“好多了,幸亏有珊珊照顾。”
彭霖澍伸出一只脚,踢着脚下细碎的雪粒,不知想起什么,他点点头:“嗯。好了,小游叫集合了,晚上说。”
一句话说完,彭霖澍没有给何屿同李宜杉说话的机会,很顺手地挂断了电话。
跟在他身后的何屿原本就因为彭霖澍的态度有些生气:“彭霖澍!我还没跟杉杉说再见!”
彭霖澍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他死死盯着何屿,语气很冲:“那是我女朋友,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
何屿闻言,呆立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面色已经染上几分愠怒。彭霖澍的分手计划,他并不是不知道,当初是这个人千方百计叫他来哈尔滨的,现在这又是在干嘛?卸磨杀驴?
他故意激彭霖澍:“很快就不是了。”
欣赏到彭霖澍一秒变脸的精彩表情,何屿心中顿时觉得很痛快。李宜杉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不应该得到被彭霖澍随意说分手的对待。
何屿继续吼他,发自内心想令对方愧疚:“你别忘了,我是为什么来的东北!”
那时彭霖澍和李宜杉刚从庆城机场出发,出发前这孙子就发消息给他,说希望他能够一起来东北旅游,还提到他想和女朋友提分手,但又害怕到时候场面失控,必须得有一个令人放心的第三方来充当“和事佬”。而作为男女双方都认识的人,何屿无疑就是那个安全缓冲区。
可据他所知,两人共同的好友,除了盛放,还有景如歌,怎么算也轮不到他何屿的身上,凭什么他要帮彭霖澍?
何屿越想越生气,同时他也替李宜杉感到不值。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恨恨地揪住彭霖澍羽绒外套那一片连帽的领子,冲他吼道:“我当初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德行,鬼才会来帮你!”
彭霖澍被突如其来的外力牵制,他懵了一瞬,随后用力甩开何屿的手,骂道:“你知道个屁!”
何屿不甘落后,反问道:“你早就策划好了不是吗?这哪里是情侣出行?你不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和她分手的吗?”
这句话倒叫彭霖澍想起昨夜在李宜杉手机上看到的内容,饶是这冰天雪地也无法冻结此刻他内心翻涌而起的暴躁情绪。
彭霖澍推搡起何屿,他将何屿推开,在两人间留足一块合适的争吵空间:“如果我说她也想跟我分手呢?”
见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彭霖澍立即找补:“你别光想着维护她,你是我的朋友。”
“可我明明先认识的李宜杉。”何屿提醒他。
他清楚彭霖澍有秘密瞒着李宜杉,理智却不允许何屿助纣为虐,即便这秘密对李宜杉来说,或许都不算什么。
大冷天的,彭霖澍忽然笑起来,他忽然觉得一对恋人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可笑。这就是他同李宜杉的默契,明明两个人老早就开始各自计划分手的事了,明明平常相处起来会有很多不耐烦的时刻,彼此都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尽管两人不愿意伪装的时候都在伪装,却没有人再愿意将就下去。
李宜杉和彭霖澍这对即将分手的情侣,默契十足,演技稀烂。
何屿这时才回味过来彭霖澍的话里有话:“什么?”
彭霖澍没好气地说:“什么个锤子!”
随后他又觉得不好意思,将手搭在何屿肩膀上安慰:“今天这事儿我不跟你计较,是我自己要把你卷进来的,对不住了兄弟……”
何屿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所以你光想着把我卷进来了,却没告诉我原因啊。”
他试探性地挑眉:“说分就分了?”
得不到具体原因的旁观者开始瞎猜:“不会是因为你高中时候那相好吧?叫什么柏莹炜的?”
此时想来一招“兄弟情深”的彭霖澍迅速熄了火,冲着何屿肩膀给他一拳:“滚!没有的事儿!”
何屿转身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他指着鼻子警告彭霖澍:“如果让我知道你是因为其他人才想跟杉杉分手,小心我揍的你亲妈都认不出你!”
说罢,何屿意识到什么,上前去帮彭霖澍拍拍身上的雪,不料被彭霖澍挡住。
他自嘲道:“我亲爹没了,可不就只有我亲妈了么。”
听着彭霖澍颇为丧气的话,何屿无奈叹了口气,迈开脚步走出老远。被留在原地的彭霖澍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他弓下身去,盯着刚才何屿在雪地上踩出的脚印,快速平复呼吸。
耳边回响着何屿的问题,为什么分手?或许是错将友情当成了爱?
彭霖澍使劲晃晃脑袋,不想了,头疼。
下午四点左右,太阳西沉。李宜杉窝在酒店睡了整整一天,她实在是躺不下去了,想起自己早晨时说好要打电话给彭霖澍,便将语音电话拨了过去,对方依然没有接。李宜杉生气但无处可发,随后她切换到何屿的对话框。铃声只响到一半,对面就传来他的声音。
听的出来,那头不止何屿的声音,周围闹哄哄的,玩闹的气氛很好。
李宜杉下了床,站在床边向外望:“怎么,你们这是团建呢?”
何屿答:“啊!对!”
随后他问她:“把电话给彭霖澍是吧?”
李宜杉急忙制止:“不用,不用给他。我跟你说。”
“明天我带着黄珊珊来找你们会合。”
何屿点头,并回她:“好,那一会儿我帮你联系一下小游,让他派车接你们过来。”
有人帮忙是好事,李宜杉非常乐意:“好呀好呀,那就这样吧,挂了!”
对方叫住她:“杉杉!”
“嗯?”
来自何屿那温开水似的声音透过手机叮嘱她:“明天来的时候,裹严实点。”
李宜杉咧嘴笑着应道:“知道啦知道啦!拜!”
挂了电话,笑的贼兮兮的李宜杉凑到正在画手稿的黄珊珊跟前,向她宣布:“姐姐明天带你杀到雪乡去!”
是不是各自误会对方有喜欢的人啊 靠 真的会好奇死难道说何屿也有秘密?
去掉“难道说”~哈哈哈感觉男主觉得跟女主是友情吧?后来后知后觉离不开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