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哥,可以了。”
旁边,看着那进气比出气少,喘不上气眼周开始泛白的蒋赫。
从京北连夜赶回的林逸慌忙跑来阻拦:“别真把人弄.死。”
蒋赫闻言,求生欲爆棚疯狂点头,眼中乞求快要溢出。
却听下一秒,那宛如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拦下谢肆尘的林逸tຊ,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一本正经开口,说得却是:“好歹得等找到嫂子,之后是卖了还是喂鲨鱼,随便怎么收拾!”
点头附和的蒋赫一顿。
不曾想,这温文尔雅面具下居然是这样一尊活阎王。
想到方才那对自己一行人是怎样狠辣凌厉的手段。
瞬间乞求变为滔天恐惧:
“我……我——”
不过没从钳制的牙关多挤出两个字。
对面的谢肆尘便被林逸说动。
目光阴鸷,双手紧攥,指骨捏到泛白,最后泄愤般狠狠将人往地上一摔。
丢出的瞬间,心也像空了一块。
谢肆尘胸膛起伏,指尖竟不自觉颤抖,像是在原地失去了灵魂。
从未看过这副模样的谢肆尘,林逸足足当场愣了数十秒才反应过来。
压下震惊,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人忙上前将蒋赫带下去,个中审问手段的好手一早准备好,就等逮到人开始。
盯着那边被带下去,林逸又忙到谢肆尘身边安慰:
“肆哥你别担心,这儿滩不深,他们没开出去几里,而且因为您打过招呼,港口附近一直都有人巡视着,巡卫力量比之前提升好几个等级,我查了附近的所有水警记录,这两天没有溺水遇难的!”
“您一早也找人放过话,各大港口和出入枢纽都派了人盯着,那些地下场也都打过招呼。只要一露面,我们肯定能找到!”
“嫂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林逸表面稳如老狗劝着,实则内心早已惊到说不出话。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短短两天。
林逸也同所有谢肆尘的朋友一样被刷新世界观彻底陷入懵逼。
甚至懵的要更严重一点。
因为,相比其他人那些突闻肆哥有爱人了、肆哥爱人是男的、肆哥爱人生死未卜等过山车式心理活动震惊路程外。
作为专程作陪过的人。
他可是亲自见证过。
然而愣是一点没看出那苗头。
甚至还憨憨以为这是什么新型报复方法,甚至腹诽过肆哥怎么不找顾盛堰反而欺负人家小可怜伴侣。
神特么的欺负!
林逸只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想到那从何肆哥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挂在口中的心上人。
那个时候还以为这是给自己解围,对父亲的假意托辞。
如今想来……这居然都是真的吗?!
轰地一声,大脑颤颤巍巍濒临爆炸。
林逸越想越心凉。
所以,从始至终,肆哥就没开过玩笑,他在港城时口中说过的爱人是纪濯。
那天自己为了在肆哥面前表现自告奋勇,也真的是当了人家的爱情僚机,制造约会机会。
而几乎是公开关系的屏保图,还有引无数人好奇前去梧桐斋的那位神秘嫂子,皆是纪濯。
一件从始至终怎么看怎么像一场玩笑的事情。
却是这样真到不能再真的原因。
……可惜大家知道的太迟。
听着后面一声声惨叫求饶的审讯。
林逸满心悔恨,脸色比哭还难看,仿佛生死不明的是自己爱人。
早知道……
早知道一早就帮肆哥将人抢过来!
哪有那姓顾的事!更遑论这场生死之灾!
甚至……
作为港城人,林逸对那些顶级大家族不够格,可是对于纪骞那样层次的老板却正好是目前自己的结交范围。
曾经在酒局中,说纪家破产后一直在内斗,那位纪老爷子几笔大额财产找不到去向,几个子孙都在争取隐藏遗产。
纪骞当时一副运筹帷幄的神秘姿态,一番私聊后争取到不少合作。
当时便敏锐察觉到,纪家可能要乱。
然而他又和纪家的人没交集,听听便也当作豪门轶事,过耳即忘。
万万没想到……
这何止是没交集!
这是肆哥的心上人,他们的亲嫂子啊!
林逸愤恨拍头。
可这样的马后炮发言却是一句也不敢在谢肆尘面前提。
深夜海风很大。
潮意混着附近渔船的腥气,总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夜色中谢肆尘背光而站。
指尖夹着根烟,白雾升腾,橘色光点缓慢移动。
身后虽是电话不断,一直低声没停过交谈,整个人却透着股难言的孤寂萧索。
仿佛只剩一具麻木的躯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碎裂泯灭。
他的状态已经到了崩溃极点,从林逸来之后,不要紧的事情几乎都被林逸强行拦下处理。
毕竟也算个地头蛇,还是自己人,几番自荐劝说后,谢肆尘无声默许了。
侧目,对上谢肆尘那双红到可怕、血丝密布的桃花眼。
又低头瞥了眼那不知是第多少个的空烟盒。
林逸心中叹气,不停催促手底下人,心中一遍遍祈祷:
纪濯……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
距离纪濯失踪第六十个小时。
不知是不是寻找者过于虔诚。
天亮时分,林逸接到一通电话,表情骤变,连滚带跑急喊:
“肆哥!有消息了!人在深水埗!”
*
深水埗
梦点酒吧
发黄破败的楼栋,肮脏逼仄的街道,夹在其中的小巷甚至狭窄到仅供一人跻身。
贫民窟深处像是被世界遗忘一般,上世纪的红绿灯牌一半明灭不清挂着,一半彻底灰掉,蜘蛛网和灰尘深深扎根。
这条街还算宽敞,不是主路,却至少能让车开进来。
举目望去,一家成.人用.品店,一个苍蝇围绕油污一地的面摊,还有一家灯牌灭了一半的梦点酒吧。
在举目棺材板式窒息之地,这里算是附近唯一一个堪称繁华的地方。
酒有时候的确是个好东西。
生活太多不如意,有了它能暂时性逃避一下。
往日,即便到清晨时分,依旧有许多人还在醉生梦死。
有的看对眼了,直接右拐到隔壁成.人店买道具,再到上面花不到百元开一间,结束美好夜晚后,饿了还能到地下面摊吃一顿。
也算是个自成一派的闭环商圈。
不过今日明显气氛不同寻常。
喧嚣吵闹的酒吧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几波不同制服的私人安保、国际保镖,还有几个警署负责人。
各个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安排着现场。
成.人店和没食肆牌照的面摊大门紧闭,宛若死了一样。
门口几对亲的正欢却推不开门的顾客骂骂咧咧踹了好一阵,又在看到警服人员后撒丫子开跑不见踪影。
酒吧内,正醉生梦死夜生活的顾客则一脸莫名其妙被请出。
不过在收到厚厚一沓封口费后,疑惑不悦又变为狂喜谄媚,堆起一个个笑容,点头哈腰忙不迭离开。
只在走远后忍不住小声嘀咕,不知道里面来了哪路散财神仙。
不多时,一辆黑色卡宴狂飙停下。
瞬间,像是鱼饵入池,现场的人纷纷聚拢过来。
散财神仙谢肆尘下车,略过一众拥簇来的身影,疾步向酒吧内奔去。
林逸脚还没沾地,只得拔腿跟着追,一边挥手朝里面一身皱巴西装恭敬迎接的老板大喊:“人呢?人怎么样!”
不得不说,瞧着肮脏破败连空气都不干净的地方,里面竟然意外的还可以。
和外面一些现代化酒吧相差无几,吧台、卡座、包厢、舞池,应有尽有。
就是一眼看过都不怎样的廉价装修陈设,和几乎最便宜的酒水样式。
看到大名鼎鼎的谢肆尘,老板眼睛一亮,忙不迭小跑迎来激动道:
“在……在里面!”
“我们本来想帮着处理下伤口,但纪少爷反应特别大,谁都不让靠近,手里还拿着把刀!”
谢肆尘脚下生风,经理完全跟不上,半走半跑喘着气请罪道:“担心纪少爷划到自己,我们就没敢上前。”
逮着进廊道的功夫,经理简扼再次说了遍情况,
“人是搭着运输车到后院,下来时一地的鲜血被后厨发现,查了监控,这才发现偷躲到包厢的纪少爷。”
“情况有点……不太好,得赶紧带着去医院,而且我瞧着,那样子还像中了——”
话音未落。
咔嚓一声。
谢肆尘已经拿着递来的钥匙,开了牢牢上锁的包厢门。
经理最后“那种药”三个字湮没于空气。
捕捉到字眼的林逸却是眉心一跳。
神色先是古怪,而后又纠结挠头。
几欲出言提醒时。
推拉声响起,谢肆尘侧身而入,啪地一声关门,已将所有人隔在外面。
一墙之隔,两个天地。
包厢内一片狼藉。
不止门上了锁,屋内仅有的几个椅子也被堆到入口,拼命要将其他人拦外面的样子。
地面湿漉漉,红的绿的蓝的,各种颜色的酒泼洒在地,混合着一片的玻璃碎碴。
音乐声极大,播着时下最流行的劲爆舞曲,行走屋内地板都在共震。
心脏随着激昂鼓点砰砰直跳。
却不是因为那乐声,而是沙发角落蜷缩着的轮廓。
那无数次白天黑夜奢想过的纪濯,正静静躺在那里。
绸缎般的光泽黑发如瀑般倾洒,几缕湿哒哒地凌乱粘黏,浸着血腥的铁锈味道,露出半张苍白瘦削的面庞。
只是半张,却美的惊心动魄。
带着多年未见埋藏心中的思念,化为tຊ滔天裹着蜜的巨浪,一时将谢肆尘击地站不稳。
不过,却没有陷入美人囿困的绝景图太久。
谢肆尘呼吸一窒,瞳孔紧缩。
沙发角落躺着的青年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瑞士军刀,白色衣裤上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听到脚步声,受惊抬头。
眼尾泅着嫣红泪痕。
本就生的极美,这样一副凌虐后的破碎模样更是让人口干舌燥,连魂也要丢掉。
只是,泪眼朦胧的青年却颤颤巍巍抬手,似是没有力气,动作又软又虚。
在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的一瞬,握着那军刀,毅然决然地划上自己喉咙。
“纪濯!不要!”
一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沉稳尽失。
谢肆尘红了眼,声嘶力竭,拼命朝意图自尽的人奔去。
急于阻拦的谢肆尘没注意到。
在他开口的一瞬。
那被药物折磨到视线模糊,宁可自尽也不愿委身于人的纪濯恍惚一愣。
坚定刺向脖颈的刀尖顿住。
电光火石间,给了谢肆尘机会。
一把握住纪濯扯着那刀往反方向夺,另一手拦住纪濯纤瘦单薄的身体。
纪濯本就多病体弱,如今伤痕累累,又中了药,靠着仅存的力气强弩之末。
对上常年健身,腹肌遒劲、精瘦结实的谢肆尘。
毫无反抗之力的一边倒结局。
锋利尖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
几下清脆落地声,坠落一旁。
二人则因着惯性,直直向后跌去。
纪濯半个身子已经落到沙发外,差点一后脑着地,和地上碎落的玻璃相撞。
却在落地的一瞬,被谢肆尘一个反扣,位置由下至上,结结实实贴在男人胸膛。
严密保护,毫发无损。
垫在身下的谢肆尘则被玻璃刺进后背和掌心,黑色西装渗出点点褐色,撑地的右掌心血肉模糊。
好不狼狈。
可谢肆尘却浑然未觉。
撑地的手随意在空中甩了甩,几片碎玻璃零散掉落,而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怀中瘦弱到只剩骨架的人。
谢肆尘呼吸一重,满是差点失去纪濯的庆幸和后怕。
鼻尖无端泛起酸涩。
曾经在华尔街被外国佬围攻,资金链断裂差点百亿负债都没低过头的谢肆尘。
却在重逢这一瞬,低下了骄傲的头。
纪濯……
是他的纪濯。
有温度,有血肉,有呼吸的,活生生的纪濯。
谢肆尘埋在纪濯肩窝,无声落下泪滴,他抱得很紧,像是要将人融入骨血,用尽全力感受,好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梦。
多日以来,高高悬空的心脏终于找到归处。
“没事了……都没事了……”
谢肆尘贪恋抱着怀中的温暖,一遍遍低声重复,不知安慰那害怕颤抖的纪濯,还是差点永失所爱的自己。
突然,脸颊一热。
蜻蜓点水般,温热触感贴在脸上。
意识到什么,谢肆尘不可置信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