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样的绝望,才能这般认命?时慕青不敢想象。她抬头看着老伯,轻声问,"老伯请起,老伯有意让我收养三位稚孙,我觉得正好我那缺个洒扫打杂的,不若老伯入我院内帮忙,把三个稚孙一同带上吧。"
"承蒙小姐不弃,老身愿为小姐做牛做马!"老伯连磕三个响头跪拜谢恩,"阿大、阿二、阿三,过来给小姐磕头!"
老伯招呼三个稚孙过来,三人奶声奶气地磕头谢恩。
众人见老伯所求得偿,纷纷见状跪下磕头,"请小姐收容我等,我等也愿为小姐做牛做马,请求小姐给个活路!赏口饭吃!"
一众贫民跪倒一片,磕头不断,这场景是时慕青不曾想到的。
她转头看向慕容渊,眼里是赤诚的茫然。这情景是她不曾见过的,而且此刻,越来越多的贫民从别处涌来,跪倒在地上磕头。
慕容渊看着渐渐失控的局面,原先这北城也不是他的地盘,二哥狠决、机警,慕青虽存善意,但此处或许未必全是灾民,会不会有二哥耳目混杂其中?就算全是灾民,若灾民数众,对官绅军的怨气颇重,稍有不慎容易滋事,到时只怕不可控,青儿尚且有伤在身,恐难护她。
此刻灾民越聚越多,或许并非好事。他转身用只能让几人听见的声音叮嘱,"朝华,你把车上带的干粮与银钱都拿出来,找几个轻功武艺高强的影卫,来分发粮钱。再派数影卫去鹤城的金氏粮庄 ,着人安排取粮按户分发,接济民众。探雪,你借拿粮之事,带青儿与兰竹先上马车离开,拨一队暗卫随行保护,此处不宜久留,恐有生变。"
"诺。"
"各位乡亲,我家主子体恤民生,特取出自带的粮食钱银分发众位,今日所带有限,请各位随我移步,排队领物资。"朝华在众人的面前大喊,吸引了一众边民挪远处排队。探雪在此刻,以去北城取粮之事,安排慕容青兰竹与自己回车先行,又安顿好老伯与三稚孙另乘马车同行。
影卫很快将车上所带钱银粮款悉数按人发放,数日未进食之民众,许以少量干粮,状态较好者,发以碎钱。纵使如此,粥少僧多,很快钱粮皆见底,然灾民越聚越多,领不到钱粮,便有民愤之怒,推拉喊拽,民怒汹涌而至。
正要失控之时,慕容渊以内力传音,响彻田埂,"本宫乃大齐三皇子殿下,此番前来便是同二哥一同筹备灾情事宜。二殿下忠贞爱国,浴血奋战守边境,神溯营英勇无畏,必是有奸人钻空毁神溯营名声。请诸位北城百姓放心,本宫已着人安排取粮,请各位未领到钱粮的民众上前按户登记造册,救济钱粮不日便有人送上门!"
百姓闻言一片唏嘘,引起轰动,众人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渐渐平静下来。
"可真是大齐三殿下?"一个胆大的百姓抬头看着慕容渊一行人,疑惑地问。
"自然是。齐王殿下赐本宫的令牌在此,见令如见齐王殿下,尔等还不速速行礼!"慕容渊掏出怀中的黄金令牌,这是大齐皇室独有的龙饰令牌。龙令一出,万民跪拜请安,"三殿下千岁,齐王陛下万岁万万岁!"
"即是皇子,便是一言九鼎,乡亲们,咱们姑且信他一回。咱们登记回家吧!乡亲们,说不定明日便有粮可食tຊ了!"一个边民一脸喜悦地欢呼到。
"乡亲们!真的要有粮了,朝堂不会亏待咱们,咱们有粮过冬了!"
······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如雷掌声,慕容渊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男女老少,穿着褴褛,手足冻伤,单衣破烂,一张淳朴的笑容,一点粮钱便笑得如此开心,心中不由地不是滋味。一个个依旧排好队,和侍从一一登记。
慕容渊看着那些眼带笑意的纯朴百姓,忽然觉得,或许百姓的愿望真的是很简单,一亩薄田,一点足粮,一件冬衣,便是质朴与满足。他坐上马车,掀帘远望,不由得感慨道,"朝华,你看看这些登记的民众,或是单衣褴褛,登记备注下棉衣,点好量让咱们的布庄做好一同送上百姓手中。"慕容渊补充道。
殿下,补充亦然应该,只是今日殿下在众人面前所答应之事并未与二殿下知会一声,此处乃是他的辖区。您与二殿下关系速来不是特别亲厚,若引得二殿下不快,怕有误您的谋划······"朝华担忧地问。
"朝华,你只需修书一封,先夸他一通护国有方,守卫边境劳苦功高,捡好听的夸给他戴国之栋梁的高帽,再拿二哥最不喜舞文弄墨、忧国忧民那般空喊口号的文人字调,本宫又偏偏是个爱诗词的文人客,你只需修书一封,按他最不爱的文人酸臭写法,把今日之事写成他必不忍百姓受苦一同接济百姓,本宫跟随他一同接济,回京必同父皇禀告二哥的宽仁厚爱即可,如此这般,二哥必定不追究。相反,还能缓和我俩关系。"慕容渊说着,眼眸眯了眯,眼里竟是森冷寒光,"本宫谋划数十年,隐忍至今,若没有一朝东风起的契机,便会继续蛰伏。本宫于二殿下,若是本宫稍稍表现有力投诚,再有芍药配合,自然二殿下也是愿意多个盟友,毕竟本宫于他,不是最大的威胁。"
"殿下英明。臣立刻去飞鸽传书!"朝华下车。
马车开始往北城行进,青儿离去多时,此刻怕是应该已入北城。慕容渊心想,他得尽快追上。
······
"岂有此理!这个慕容渊!你看他写得什么,军人爱国为天职,臣弟知晓二哥一片赤诚效国之心,必不忍见边民受苦,定会开仓放粮,愿协同大哥一同做好救济边民事宜,上报天厅二哥功绩!"慕容胜一拍案牍,气不打一出来,"这个三弟,平日里看什么酸腐文人的书,行文不好好写内容学什么文人酸臭那排派用什么呜呼哉嗟,平日里是看多了忠君报国的爱国文章吧,真幻想自己真是救世主了?"
"殿下息怒,妾以为,"郑姬跪在案榻上,给二殿下捏肩揉背,近日二殿下说看书劳累,肩膀酸痛,郑姬便一直给他按摩伺候。
"爱妾以为如何?"慕容胜一伸手,将肩上按压的那只手抓住,一个大力,郑姬摔入他的怀中,被他抱了满怀。
郑姬是个妙人,会制香焚香,她身上的衣物,尽数用她特制的香料熏制过,因此每日她靠近他,他都能觉得很舒适。
"妾以为······"郑姬轻音软语,甚是悦耳。
"切莫卖关子,爱妾若再不说,只怕得会儿得去软榻上躺着细细说于本宫耳侧······"慕容胜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殿下,妾身以为,三殿下不过是个迂腐书生,必不如殿下您这般宏图大志。无非是喜好文人那般清高幻想以身报国罢了,不如二殿下您就卖他这个人情,既然他先斩后奏一片英雄梦,也不忘为您与神溯营塑名声。您就顺水推舟,一来带神溯营一同放粮,可谓收民心,于边民中立威望,于朝堂中立威望。二来,若您卖了三殿下这个人情,若他承情日后有意扶持您,那您便是如虎添翼,更无需畏惧东宫。若三殿下去不掉,那便干脆留着,若他为您所用,拥护期待您,那神溯营军权一分为二,一是一,二也是一,于您无变,殿下大可放心,于东宫却是震慑,此乃妙事!"郑姬低头,轻声回话。
"本宫便知,唯爱妾深得吾心。那边,如爱妾所言去办。"慕容胜听完,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他从榻上站起,在美人惊呼声中一把抱起郑姬,走近内帐大床,放下帷幔,掩去一切爱意的痕迹。
······
几个时辰后,郑姬转醒,内帐内充满欢爱气息,慕容胜已然离去。郑姬觉得,浑身酸疼,满身已然是爱痕。
"姑娘,您醒了?"绿竹听见声响,进屋询问。
"刚醒,二殿下呢?"郑姬将被扔在床尾的衣物穿好,起身下床。
"二殿下刚刚出门去北苑接见三殿下和时小姐了。"绿竹近身一边整理软榻,一边回答。
郑姬听见三殿下时,一双黑眸霎时闪过一丝喜悦,如同烟花般,短暂的喜悦在听闻时小姐三个字后瞬间淹没于平静之中,仿佛刚刚是错觉。
"姑娘,绿竹以为,二殿下是愈来愈看重小姐了,殿下怕姑娘醒来劳累酸疼,特地命女婢为姑娘烧了热水等您睡醒便沐浴解乏,这样看来,姑娘嫁入世子府,是迟早的事。殿下待姑娘是不同的,特别上心!"
"是吗?"郑姬忽然觉得莫名地惆怅。
是呀,她早就是慕容胜的人了。慕容胜也算是个老人,衣食住行,待她不薄。该有的宠爱赏赐,也不曾短缺,是个好金主。
"是的呀,姑娘,洗澡水给您放好了,您尽快沐浴。今日晚上二殿下在神溯营客帐设宴给三殿下接风,殿下命您沐浴跟你,从旁伺候!这份殊荣,姑娘可是头一份,便连最早跟随殿下的侍妾刘姑娘,都不曾在会面重要场合安排过接待的位置,想来姑娘是不同的!"绿竹替她宽衣解带,沐浴更衣。
郑姬沐浴,喜爱在洗澡水中加入自己调配的鲜花汁,慕容胜喜爱她身上这股似有若无的恬淡花香。
绿竹服侍她洗完澡更好衣,妆点完毕后,美人如花。
······
晚宴刚开始,慕容渊与时慕青坐在客座,主位是慕容胜,一席白衣。他身侧坐在次席的,是郑姬。
"二哥,此次多亏二哥愿意带胞弟一同捐粮捐衣,二哥爱国忧民之心意,渊儿敬佩!这杯酒,由渊儿敬大哥!"慕容渊站起身,一身青衫磊落,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三弟,客气了。"慕容胜端起酒杯,举手示意,一饮而尽,"二哥镇守边关多年,已与你数年未见,不想昔日那个冒冒然小孩,今日已然携如花美眷拜访!"
"二哥,时小姐尚未入门,不算渊儿美眷。此次同行,只是受人之托顺路照拂。"慕容渊回头看了时慕青一眼,淡然的说。尽管他很在意时慕青,但他依然不想表明在别处。尤其不能让慕容胜这样心思深沉、宫心算计之人知晓青儿是他的软肋。
"二哥,你这旁边如花美眷是哪位嫂嫂,胞弟倒是不曾见过!不知该如何称呼?"慕容渊看着慕容胜身边的郑姬,笑着打趣道。
"内妾郑姬,美艳算不得,倒胜在温婉顺从。若是胞弟看上,不如今晚送入胞弟房中。"慕容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郑姬,还不过去给胞弟倒酒!"
郑姬闻言,有一刹那的恍惚,慕容胜的一句话,像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穿在身上的衣服撕碎般令她难堪。
郑姬以为他待她与旁人不同,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一件衣服般廉价,只要他慕容胜想,想送给谁就给谁,连问都不必问。
或许在他慕容渊眼中,自己只是他打点的工具罢了。
郑姬一时晃神,给慕容胜倒酒的时候,竟把酒倒出桌案,引得慕容胜愠怒喝道,"郑姬,发什么呆,去给三殿下倒酒!"
慕容渊看见郑姬被训斥,一股不忍升至心头,面色却是如常,笑着婉拒,"二哥,你必然是喝多了!若是嫂嫂于我倒酒,那让时小姐如何看我?二哥,你甚糊涂。臣弟福薄,实在担不起嫂嫂的这杯酒!望二哥与嫂嫂见谅。"
"也是也是,"慕容胜忽然爽朗一笑,"你也算有美眷在侧,虽未过门,也迟早是你的人,有佳人在侧,确实不该让别的姬妾从旁陪侍,罢了罢了,就依你,喝酒!"
众人端起酒杯饮酒,不多时,慕容胜感觉酒意上头,一把拉郑姬入怀,坐在他的腿上,带着微醺的酒劲,把美眷抱满怀,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嗓音沙哑,充满诱惑,"爱妾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