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辙没呆多久,跟谭欣客气地说了声,“麻烦你,多替我照顾这小子点。”人就走出了病房。
谭欣愕然,“这就走了?也不管你。”
谢琰表示无所谓,“习惯了,他呆在这,我还不自在。”
“晚上也不方便啊,要是我受伤了,我爸爸肯定会过来陪房的。”
谢琰偏着头看她一眼,“我都多大一人了,还找爸爸呀,要不找你,你来陪我,还能一块说说话。”
“我陪你?”谭欣赶紧摆手,“真不是我不愿意,你要是女的,我肯定分分钟同意。”
“怎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男女歧视那一套,我不吃。”谢琰继续逗她,“再说了,你也不看看这都是为谁受的伤,是谁把我拉进那条小巷的?”
“是我,是我。”谭欣知道他不过就是开开玩笑,逗逗她罢了。
可看着他一只包的跟木乃伊一样,就一点都不想跟他闹了。
“谢琰,你这样,要是高考之前都好不全,那可怎么办啊?”谭欣忧心忡忡地盯着谢琰说道。
谢琰看了她一眼,“没事啊,好不了也没关系。”
谭欣,“怎么会没有关系,到时候影响正常发挥了,怎么办?”
谢琰笑,“这会开始急了?”
“那是你眼神不好使,我一看见你受伤了,心里就急的不得了,怕害你参加不了高考,也怕你疼。”
也怕你疼。
这么多句,谢琰耳朵里就听进去这么一句。
轻轻的,像雨点一样,在他心里敲打,明明只是一阵小雨,下一秒也许天就晴,可那一刹,他的心,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逐渐模糊不清。
“我皮糙肉厚,能抗,一般伤,也比别人好的快,你怕什么?”
谭欣被他宽慰着,倒有几分不好意思。
谢琰的嘴,是拿来损人的。
不是用来安慰人的。
她好像对他一直都有一种错觉。
没靠近的时候,觉得他洒脱,什么都不在乎。
靠近之后,才发现脾气暴躁又不好哄的是他,时而心软陪人一起做傻事的人也是他。
高高在上的人是他。
俯身毫无顾忌蹲在人面前的人也是他。
他善变,又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是矛盾本身体。
这世上任何事物都是多面的,她只不过透过谢琰的这一面,看到了另一面。
“谢琰,我怕。如果下次再看见有花盆砸我头上,你一定不要像傻子一样,用手去挡,有些东西,原本就是该砸到我头上的,砸伤了,那也是算我的。”
谢琰听着她的碎碎念,想要捂自己的耳朵,发现只有一只手,捂了左边,还有右边,无可奈何。
坐直了身体,一只手勾住她的下巴,“吵死了,知不知道?”
谭欣嗯嗯,点头。
谢琰松手,点点下巴,“出去,出去,别吵小爷我睡觉。”
“那你睡,我晚点再过来,给你带点吃的。”
谢琰盯着她的眼睛,“怎么遭,还真想陪床?”
谭欣考虑了会,说,“也不是不行,我先跟邱萍阿姨说一声,就说我去夏夕家复习去了。”
“啧,为了夜不归宿,还学会骗人了。”
“也不看看我都是为了谁?”谭欣学着他刚刚的口吻,也想噎他一回。
“为了赔罪,陪床这种端屎端尿的苦差事我都接下来,这会你满意了吧?”
谢琰直接拿被子蒙住头。
“滚滚滚,晚上也不用来,谁要你陪?”
什么端屎端尿,听着就烦人。
他不过折了一只手,其他地方就都不能动了。
说的膈应人,一点都听不了。
谭欣俯身去扯他的被子,“谢琰,你把头露出来呗,别憋坏了,透透气。”
谢琰哪里还理她。
谭欣轻轻将杯子往下扯,将被子一角往谢琰下巴底下塞,指尖轻触喉结,热的发烫,还是滑轮滚动的。
“盖紧点,是不是冷?空调要不要高一点?”
“你想热死我?”谢琰悠悠开口,眼还闭着,“遥控在桌上,调到十八度。”
得,盖被子吹空调。
这人是会享受的。
第二天来,谢琰跟个病美人一样,歪在床上,有气无力。
一只手还打着吊瓶。
周知景坐着,正给他削苹果。
看见谭欣进来,不免调侃几句。
“学习委员,你这可就不对了啊,带着我琰哥去捉奸,把人害的手骨折了,昨天我就一会功夫不在,人就把人给冻成这样了。”
“那样?”谭欣心虚,气势上不能输,声音还要大。
“别吵,吵的我脑门疼。”谢琰神色惫懒,眼皮一片淡淡地乌青,昨夜没睡好。
没让保姆留在这里。
有人呆着,他睡不着。
人走了,更睡不着。脑袋里那些乱七八tຊ糟的时不时就会跳出来。
周知景压低了声音,“琰哥,你说说你,还不相信我?我是哪种人吗?不就是过去给以前帮过的伯伯婶婶送点东西,怎么就能被你们误会成那样?”
“那天我看见你抱着一女孩从车上下来?怎么解释?有图为证。”没拍,想拍来着,人一晃,就过去了。
跟了几天,才踩好点,带着谢琰杀过去,哪知会出这码子事。
“那是我姐,她腿不好,不能走路。”周知景神色黯淡,不像是说假话。
“你还有个姐姐?”谭欣问。
“邻居伯伯的女儿。”周知景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谢琰摇头,周知景眼巴巴望着,“琰哥,我又不爱吃苹果,你吃呗。”
谢琰指了指谭欣,“给她吧,她什么都吃。”
周知景憋着笑,把苹果递到谭欣手上。
谭欣小声反驳,“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我很挑的,好不好?”
谢琰一只手,背在额头上,是真不舒服,“没看出来,我觉得,你好养的。”
谭欣还想说什么,看见他那样,生生噎住了,实在说不出口。
好养就好养呗。
又不是什么坏话。
谭欣转移了话题,问周知景,“你小时候还在那块住过?”
周知景抬头反问她,“不行?”语气逼人,像只刺猬。
“我是想说,真巧,我小时候也在那住过,住过一阵,很短,我爸爸生意好起来之后,就搬走了。”谭欣笑着说,“怎么就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了,你这么好看,见过了,总会有点印象的。”
周知景神色恢复正常,头却没抬起来,只说,“小时候生病,我妈不让我乱跑,我很少出门,十二岁之前,我没上过学,那些字都是姐姐教我。后来,我就被我家老头子接回去了,再也没回去过了。”
谭欣没接着问下去,她看到出,周知景可以去那个地方,可是不能谈关于哪里的任何事,或许在那里有他不愿意提及的回忆。
那些帮过他的好人,他记得,甚至愿意回馈当初的恩情。
可他把过去的自己丢在那地方了。
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
她也一样。
原本是周知景要留下来陪床的,被他家老头子的一通电话叫回去了,好像是他亲妈的事。
谭欣自告奋勇留了下来。
她来之前,就跟邱萍通过气,说自己今天可能不会回去,让夏夕给她打了个掩护。
谢琰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喝了几口粥,就睡了。
屋里什么东西都有,像个小型的公寓,甚至还有可以做饭的厨房。
谭欣一边写作业一边想,谢琰他爸就是看起来凶,其实很疼儿子,一天三次的到访是必不可少的,早晚都要亲自送吃的过来。
只是谢琰不吃,也不是跟他爸唱反调,就是真吃不下,胃口不好。
煲的蹄花汤,人参老母鸡汤,茶菇排骨汤——
基本上都是被谭欣喝光的。
有天被谢琰他爸抓包,谭欣低着头,不敢看谢琰他爸带着棱角的眼神,“叔叔,是谢琰让我喝的,不管我的事。”
“怂包。”谢琰孺子不可教也地看了眼谈欣,对着他爸说,“您亲手煲的汤,我还能不喝吗,谢谢啦。”
谢琰他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好像还有点不好意思。
还是照常一日三餐地送着。
只是,分量多了一倍,毕竟边上还有个吃白食的。
谭欣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每次吃完都要大力夸赞一番。
惹的谢琰没少朝她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