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只有侍从手中的火把照亮前路。
风在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树林里除了风声,蝉声、鸟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
侍从忽然察觉有异,纷纷拔剑出鞘,大喊一声,“警戒。”
“哗!”
“有刺客,保护公子!”
忽然,有一支短箭从森林深处射出,这时乌云开始慢慢地飘走,一点一点的将月亮呈现,那只短箭的箭头泛着寒光,直直的冲向马车里坐着的于柏洲。
马车之内,于柏洲眼中厉色一闪。
侍从出声后,林中埋伏着的刺客便知道自己已然暴露,树林先前的平静立刻变成了喧闹,四五支短箭紧随其后,侍从用刀拦住,车厢上插着几根箭头,不知到马车里的于柏洲有没有受伤。
马儿受惊,拉着马车飞快地跑起来。
一群黑衣人手持大刀、身姿矫健地向于柏洲的马车杀来。
黑衣人知道前面那辆马车上坐着于柏洲,集中所有人必要致于柏洲于死地。
不死不休,这是他的任务。
马车后面的那两个女子,在杀完于柏洲后,再杀她们也不迟。
沈曼的马车原先是紧随于柏洲马车的后面,此刻马车骤然停下。
沈曼和赵思也听到了刺客的动静,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沈曼回过神来,赶紧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匕首。
出发前她便往坏处想过,此行如果碰上恶人可以用匕首防身,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会遇到刺杀这样大的场面。
侍从齐齐护在于柏洲马车周围。
于柏洲说话的语气不慌不忙,“分出两人保护沈姑娘。”
于柏洲出行特意带了六个护卫。
自第一箭,于柏洲就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
这样好的时机和场景,是谁呢?
村庄有蚕茧的消息、他陪同沈曼前来,甚至更早的青州城蚕丝紧缺,怕都是幕后人的设计。
侍从将马儿制服,马车停在原地,马儿不安来回动着蹄子。
黑衣人包抄过来,人数竟然有十人。
侍从和黑衣人厮杀起来。
沈曼从马车缝中偷偷向外查看,火把洒落在地,替她赶车的马夫不见了身影,有两名侍从护在她这边。
于柏洲那边打斗惨烈,侍从身上大都有伤。
一道刀光闪过,沈曼看到一个黑衣人的人头滚落在地,脖颈处喷洒出的鲜血瞬间便将地染红,马儿呆滞在原地。
沈曼脸色煞白,吓得想尖叫出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睁的大大的,胃里泛着恶心,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即便挪开目光,沈曼的脑中也一直闪现人头落地的景象,胳膊和后背不断冒出鸡皮疙瘩,一只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沈曼惊慌恐惧到了极致,脑子却灵光起来,她和赵思是无妄之灾但也是累赘,不能呆在马车里,于柏洲分出两人那他那边难免招架不住。
沈曼的脑子快速转动着,想着哪里能藏身。她突然想到回城路上之前看到小道几十米外的一个破旧无顶小草屋。
路过时,她还和赵思笑着谈起,这条小道以前也许是大道,只是人迹罕有,小屋也就破败了,那个小草屋以前是行人喝茶歇脚的地方。
沈曼隔着车门望向于柏洲马车的方向,眼中带有几分坚毅。
思绪只在一瞬间,沈曼看着赵思的眼睛认真的说,“赵思,看着我!记得我们之前路过的破旧无顶小草屋吗?”
赵思整个人呆呆的,没有反应。
沈曼见状又问了一遍,“赵思,记得我们之前路过的破旧无顶小草屋吗?”
赵思身子抖了一抖,看到沈曼严肃凝重的在看着她,口中说,“记得。”
沈曼慢慢说道,“那个小草屋距离这里大约有两三公里。我和你现在下车,下车后你摸黑沿着小道往回走,一直走到那个小草屋。你手里要一直拿着匕首防身,这是火石,不管有用没用的,也先带在身上。”
说完她把火石放到赵思手中。
赵思连连摇头,“我不走!”
沈曼厉声呵斥赵思,“不走,留在马车上等死吗?”
赵思不敢哭出声,眼泪大把大把地落下。
沈曼将赵思的眼泪擦掉,柔声安慰她,“别怕。我会去小草屋找你的。”
沈曼见黑衣人与护从厮杀,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让侍从掩护她们,趁机和赵思溜下车去,躲在草丛中。
赵思忍着恐惧害怕,手紧紧握住匕首,弯着腰摸黑往后面的小草屋的方向走去。
沈曼蹲着躲在草丛,手中也是紧紧握住匕首,让那两名侍从回去保护于柏洲,马车虽然是一层保护,但对方人多,各个又都是厉害的人,最好能让于柏洲从车上下来,免得成为困兽。
她又说起他们之前路过的破旧无顶小草屋,要是到了万分不得已、寡不敌众的地步,有他们拦住,她能带于柏洲先逃到小草屋去。
两名侍从交谈几句,然后一名加入了厮杀中,另外一名站在靠近沈曼这边草丛的马车旁,假装车内人还在。
沈曼心中不由得发暖,于柏洲若不是陪她去村庄也不会在此时遭到刺客,性命垂危之际也不忘想到她,上一世更是救她脱离苦海。
眼下侍从固然是不愿违背于柏洲的吩咐,但也着实是护了她安全。所以,她选择留了下来,看有没有机会能帮助于柏洲。
再则,于柏洲要是真被黑衣人杀了,那她也是活不了了。黑衣人难道会良心大发,放过她,饶她和赵思一死。
人心险恶,她们两个孤零零的弱女子又是在荒凉无人的地方,怕是会惨遭凌辱……
“铿!”
兵器的撞击声响起。
侍从的神情紧张了许多。只见一道刀影闪过,一位侍从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于柏洲这边的侍从有不敌之势。
终于,于柏洲手中拿着长剑从马车上下来,左臂衣裳上浸着血迹,竟是受伤了,只用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其实,事情发生时险恶的不行。侍从没在马车外拦住,第一支短箭射进马车,直直的射向于柏洲的心脏。
幸亏于柏洲反应极快,往右边紧急避开,射箭之人的力道极大,于柏洲虽然避开心脏,短箭也射穿了手臂,当的一声插在马车上。
四位侍从加上驾车车夫快速将于柏洲保护在中间。
黑衣刺客见于柏洲从马车出来,更加凶狠,侍从险些没有抵挡住。
侍从保护着于柏洲往沈曼这边来。
沈曼的心狂跳,一动都不敢动,心惊胆颤,瑟瑟发抖,险些连匕首都握不住了。
于柏洲离她越来越近。
沈曼在草丛里学了几声布谷鸟叫声,试图引起于柏洲的注意。
于柏洲听了,眼中带了些笑意。
从前在村庄里上学时,沈曼有时逃学躲在树上,见众人在树下焦急找她,要是看到他也在就会学布谷鸟叫,暗地里告诉他她在哪里,他会先和众人一起离开,后面单独返回去。
侍从和黑衣刺客纠缠在一起,沈曼找准时机,一把拉住于柏洲,那一霎那她感觉到了刺客杀人的目光转到她的身上,她的后背发凉,手指发抖,但她克tຊ制住这种害怕的本能,拼命向后面跑去。
侍从纷纷拿出全力抵挡刺客。
不过几招功夫,沈曼和于柏洲已经跑到两百米外,在月光下只隐隐看的见身影。
刺客首领想抽身追去,却被侍从用刀拦住。
这时,天空阴云密布,细雨蒙蒙,火把上的火很快熄灭,月亮也被遮挡住,顿时伸手不见指,到处黑咕隆咚一片。
侍从见机四下散去。
等刺客重新燃起火焰,四周除了尸体,早已没了活人的身影。
刺客首领无计,只能向后面的方向找寻于柏洲和那名女子的踪迹。
沈曼拉着于柏洲一路拼命狂奔。
慢慢的,月亮被遮掩住,没了月光,周围一片漆黑,沈曼又不敢点火。
他们摸黑穿过茂密的森林,躲避着树木,沈曼还被脚下的一块大石头绊了一跤。
衣服也因被树枝灌木刮到的缘故,显得有些凌乱。
但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不敢停下,一直往前跑、往前跑。
她的心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总觉得刺客沉重的脚步声就在他们身后。
她和于柏洲一旦停下,刺客就会瞄准他们的喉咙把刀挥下。
沈曼不停地向前跑着,汗一滴一滴从脸颊上落下,打在干涸苍白的嘴唇上。
突然,沈曼被于柏洲拉住,那一瞬间她满脸都是惶然恐惧,他们需要尽快远离刺客,不能停下。
于柏洲察觉沈曼突然靠近他,下一秒听到她声音里带了哽咽,用极小声的声量对他说道“不能停下”。
明明四周漆黑的不见五指,于柏洲却仿佛看到沈曼惊慌恐惧地四处张望,仿佛有什么未知的恐怖事物正在逼近他们。
于柏洲感觉到沈曼的情绪,用另一只手轻拍她两下,示意她“无事”,然后闭眼静心听着林中动静。
远处隐约有哨声传来,这是于柏洲训练过侍从的暗号。一声长达3秒以上的哨音,用于队伍的联系,以确定相互之间的方位。
于柏洲又听到两短一长的哨声。
于柏洲反手拉着沈曼往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