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娆忙过去扶起了王可依，“哎呀，可依姐姐，你的衣服弄脏了……”
张潭收起手上的石子，故意一拍桌子，语气有点凶，“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曹夫人没事吧？”
柳雪莲也被侍女扶起来了，看着地上的酒壶，脸色有点不好看。
张潭挥挥手，“王可依，你们还不快下去！”
他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叫外人看着寒心，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
瑶琴抱起碧波琴，刘千娆扶着王可依起身往宴会厅外走，但却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拦住了。
沐婷一身红色纱裙，抱着琵琶，身后跟着几个侍女，不再是之前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而是美艳绝伦的花魁气场。
“张夫人这就要走了吗？”沐婷扬起下巴看着她笑，妩媚的眉眼，却有着尖锐的气焰，“你还没听过我的琵琶呢，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我还准备跟你一决高下呢。”
她如此嚣张挑衅，王可依尚且还能忍住脾气，刘千娆却忍不住的了，“喂，我们要回去换衣服，谁要跟你比？别挡路了。”
沐婷却并没有让路，反而紧盯着王可依，“你是怕了吗？怕我弹得比你好听，或者，怕我抢走了你的夫君？”
王可依眉头一跳，抬起眼来，她的目光澄澈，且视线不避不闪，“你未必太高看了自己。”
她并不是个能轻易被人挑拨的人，但也面对挑战不会只是躲避。
“这样吧，我们来比一局，赢的人可以得到我夫君的奖励，如何？”
王可依回头看向了张潭，对上了他注视自己的目光，隔着人群，他们两人都没有交流，但却莫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沐婷见王可依迎战，得意一笑，“那自然好，是我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张潭从王可依身上移开目光，挑眉道：“当然，不知你想要什么？”
沐婷拨弄着手里的琵琶，笑的时候眼角眉梢勾起魅惑的弧度，“听闻二当家的有江家的靖远金牌，小女子仰慕已久，可否作为奖励拿出来见见呢？”
王可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冷笑，果然，这才是沐婷真正的目标。
或者说，是曹兴塔真正的目标。这次曹兴塔过寿，张潭本就给他送了不少钱财礼物，但是他还不满足。因为曹兴塔最想得到的是，那个可以调动靖远各个分舵船帕的靖远金牌。
“好，没问题。”张潭勾了勾唇角，往后一靠，一个吊儿郎当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女子。
王可依看到他这个笑容，忽然心里有点来气，明明她之前一再告诫过自己，不要为了靠不住的男人动摇自己的意志，可是现在自己的行为依旧是为了男人，和另一个女人斗琴。
张潭，果真是她的克星。
“不如让我来给两位妹妹当评委？”柳雪莲挽着水袖站出来，走到王可依身边，对她笑。那个眼神很明显在示好，似乎表示是站在她这边的。
但是王可依并不相信，虽然这些天柳雪莲和沐婷针锋相对的，争夺曹兴塔的宠爱，但是王可依闻到了她们身上的那种浓烈的香味，莫名的相似。
她们对她的态度，绝对并非友善。
甚至很有可能，柳雪莲和沐婷不是对手，而是联手。
所以才有了今日生辰宴上这个局。
王可依淡然一笑，“既然今日是大当家的生辰，我觉得，还是让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来当评委吧，这样比较公平。”
柳雪莲脸上僵了一下，但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因为这毕竟是大当家的生辰宴，而且这两个男人都和沐婷不清不楚，估计不会偏私。
张潭看着王可依，笑了一声，拍手道：“我同意，我肯定会很公平的，如果谁赢了，我就把靖远金牌跟她共享。大哥，你觉得呢？”
曹兴塔看了张潭一眼，也没有异议的理由，“好，那就比一场吧。”
王可依让瑶琴把碧波琴放好，重新坐回琴案前，看向对面抱着琵琶的沐婷，“沐婷姑娘，想比什么曲目？”
沐婷也抱着琵琶坐下来，“《虞美人》，如何？”
“好。”王可依应下了，悄悄看了张潭一眼。
张潭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对上她扫过来的视线，短暂交汇，又错开。虽然他能看出她的从容自信，但他却莫名紧张地握紧了酒杯。
不是为此时的比试，而是为她。
整个宴会厅的气氛也紧张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个年轻女子身上，一个弹琴，娴静柔美；一个弹琵琶，妩媚妖娆。
琴声，琵琶声，两者相互胶着，仿佛在空气中形成了两道对战的气流。
众人欢呼雀跃，张潭却像是完全听不见。
看着王可依垂下眉眼，信手拨弄琴弦，张潭的心更是随着琴声起伏，他想起那日王可依为他弹琴时落在她睫毛上的光，想起王可依跌落在他怀里的柔软触感，想起自己与她十指相扣的温度……
他闭上眼，忍不住摸出怀里那条粉色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条帕子上，还残留着她的体香。跟世面上所有香味都不一样，淡淡的，但是只要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宛如花果般清新自然的味道。
一曲终，曹兴塔抚掌大笑，“好，好，二位都是高手，竟让我一时分不出伯仲。”
张潭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他站起身，走到王可依身边，“大哥分不出，我可分得出，还是我夫人弹得更好。”
王可依略微一怔，她虽然不意外他这个回答，但却明白，张潭在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沐婷抱起琵琶站起来，不服气道：“二当家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前些天你天天来听我弹琵琶，你说我弹琵琶才是最好听的，比你夫人弹得好多了。”
曹兴塔似乎也有些意外，皱起眉头，“沐婷，你什么时候跟我二弟这么亲近了？”
柳雪莲捶着曹兴塔的肩膀，哭道：“你果然跟那小贱蹄子有一腿，是不是？”
曹兴塔按住了她的手，“夫人，你误会了，跟她有一腿的是二弟啊。”
座下的水匪们唏嘘一片，“什么情况，到底是大当家的有外遇，还是二当家的有外遇？还是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抢女人了？”
王可依：“……”
这也太乱了，她真想马上从这里消失。
刘千娆和瑶琴来到她的身后，也是一副随时准备跑的架势。
然而，身侧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行了，你们都别演了。”张潭单手搂着王可依，挑眉看向曹兴塔，“大哥，我给过你好几次机会，但你都让我失望了。如今小弟也只好跟你掰扯一下了，是你特意把沐婷安置在我的院子里的吧？她又是装自尽，又是装可怜，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其实不过是想从我身上拿到一样东西吧？”
听着他的话，王可依心中一震，原来这几日他虽然没有理自己，但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他接近沐婷，还是听从了自己的计划。
曹兴塔脸色一变，再tຊ也没有平日那种随和的笑意，“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沐婷姑娘住在你的院子里，她干了什么，我可不知道。”
张潭冷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那块靖远金牌，“你们想要的，就是这个吧？”
曹兴塔：“……”
他舔了舔唇，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张潭把玩着那块靖远金牌，叹息一声，“其实，如果你一开始开口说你想要，我或许还会不好意思拒绝。可是你偏偏找人来做戏，拐弯抹角地想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终究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曹兴塔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撕破脸了，他也沉下脸来，“张潭，别以为你有了江家的权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当年若不是我让你加入黑云帮，你早就死了！“
这才是多年大哥的真面目吗？张潭看着曹兴塔，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其实那日在王可依提醒他之后，他也不是没有怀疑，所以还是选择试探沐婷，在发现沐婷接近自己，想要从他身上偷东西的时候，他就明白，当年的大哥，已经不再是他的大哥了。今日在宴席上，他更是反复确定这一点。
他还没开口，阿鲍就先忍不住了，“大当家的，你也别忘了，这么多年，二当家的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果不是他，我们兄弟也早就死了！黑云帮也不可能壮大的这么快！”
曹兴塔一拍桌子，冷冷道：“怎么？你们今日是想反吗？那你们要问问在座的兄弟同不同意了！”
张潭迎着他冷酷的视线，沉声道：“大哥，明明是你在逼我我们！本来我们是不必走到这一步的，可是你不该把我夫人牵扯进来。或许你想留下她来牵制我，可是如此也断送了我们的兄弟之情。你也很清楚，我这个人最受不了谁利用我。”
牵制他？自己真的有这样的份量吗？
王可依能感觉到，他搂住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颤抖，她相信张潭此时说的话，是出自他的真心。大概他一开始想让自己早点离开，就是为了避免曹兴塔用自己牵制他。可是曹兴塔偏偏一再让他失望，他才最终死心。
曹兴塔冷哼一声，嘲讽似的道：“没想到你小子倒是个痴情人？我还以为，除了钱财，你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