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很幸运,至少比小时候的蒋望舒幸运。她虽然有一个人渣父亲,却有一个很好的妈妈。
她的父母在去年因为感情破裂而离异,那时候她母亲没有争到她的抚养权,出了这事以后,小女孩很快被她的妈妈接回了家里。
她就再也不用遭受这样的苦难了。
从警局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蒋暨和她一起坐在出租车里,蒋望舒降下一点车窗,微凉的风轻轻吹乱她额前的发,她忽而小声喃喃了一句:“真好。”
蒋暨知道她在说什么,心里陡然变得轻松。他看了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可是事情并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第二天早上到店里的时候,蒋暨发现店铺的大门被砸满了臭鸡蛋,黄色的液体黏糊糊地挂在大门上,连顶上的牌匾都没有幸免。鸡蛋的味道经过一晚上开始发烂发臭,蒋暨皱眉看着,心底隐隐约约有些不太好的猜测。
蒋暨压下心底不好的预感,快速清理了一下门上的一片狼藉,然后照旧营业。
这一天风平浪静,他也就把那些猜测给压了回去,也没跟蒋望舒说早上店铺被砸鸡蛋的事,免得她听了要胡思乱想。
晚上在家里吃完饭过后,蒋望舒在客厅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跟他说是书店老板打过来的,说店里临时到了一批新书,要她帮忙去整理一下。
蒋暨蹙了蹙眉,放下手里的东西道:“我送你过去。”
蒋望舒应了一声“好”,套上外套后坐上蒋暨电动车的后座。
去书店需要经过一条小巷,那条小巷的路灯前几天坏掉了,小县城的管理向来懈怠,已经几天过去,仍然拖着没有人过来修。
开进这条黑漆漆的小巷时,蒋暨忽而感觉不太对劲。坐在后座的蒋望舒似乎也有些感应,她原本抓着后面扶手的手改为揪住他衣角。
他们的预感没有错。下一秒,前方忽而开过来一只摩托车,径直朝他们开了过来。车速不快,要是没有警觉,会觉得只不过是夜里两只车在巷子里擦身而过而已。但是蒋暨今天一直隐隐约约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于是他微微侧目从后视镜一看,后视镜果然显示一个白得炫目的光点,这意味着后面也来了一只摩托车。
摩托车开的速度并不至于太快,这说明他们并不是想要直接以车和车相撞,毕竟这样的方式不可控制后果,如果只是想要教训和恐吓一下的话,没有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蒋暨在后视镜看了蒋望舒一眼,她一惊,立马反应过来,抖着手快速地拨通了报警电话:“你好我要报警!城西街那条没灯的巷子里——”
“砰!”的一声,迎面而来的摩托车和他们的车擦身而过,蒋望舒和蒋暨的车瞬间失去控制往一边倾倒,两个人跌倒在地,蒋望舒的手机瞬间从手中飞了出去,屏幕瞬间四分五裂。
蒋望舒忍着跌倒所带来的巨痛,抖着手要去拿手机,那手机却被一只脚踩了上去,紧接着四个人围了过来,踩着手机的人声音暴躁不耐:“这小婊子刚刚好像报警了——”
旁边的人迅速打断他的话:“别废话,速战速决,弄完赶紧走。”
蒋望舒脸色煞白,蒋暨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一边悄无声息地安慰她,一边快速在心里衡量。眼前是四个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壮汉,如果硬碰硬的话他肯定抗不过,而且他还得护着蒋望舒。
于是他开口试图拖延时间:“我知道你们也是收钱办事,那个人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
话音未落,为首的人一脚踢上他的胸膛,然后恶狠狠地冲周围的人说:“上啊!注意点啊,别给弄死了——”
其余三个人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围了上来,蒋暨冷着脸捏了捏拳头,知道逃不过,于是他也冲上去跟这几个人缠打起来。
即便一个人的力气终归不敌四个人的,蒋暨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拳脚,但是那几个人还是被他的反抗好难缠给激怒,这时候其中一个人瞥到角落蜷缩成一团的人,扬声道:“打那个女的!”
他们可没什么道德,收钱办事,当然要办得利索。
蒋望舒脸色苍白,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竭力想让自己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但是她的头脑已经因为恐惧混乱成一片,那男人一脚朝她踹过来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蒋壮的脸。
记忆里那些可怖的回忆瞬间朝她涌来,像是黑色的潮水一样,密不透风地把她包裹起来,让她几乎快要窒息。蒋望舒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电光火石的刹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扑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拳脚。
哥。她在心里无声地喊,眼泪在刹那间无声地淌下脸颊。
蒋暨似乎是知道拖延的时间够了,又或许是知道他们今天不打到该打的程度不会罢休,又或许......他只是不想怀里的女孩受到一丁点伤害,所以他的双臂紧紧缠住她,把她完完整整地护在了自己的怀里。
蒋望舒的脸被他死死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她听着拳脚落下来的声音,听着蒋暨难以抑制发出来的痛苦的闷哼声,无声的眼泪瞬间淌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她开始像是应激一样地浑身发抖,他的指尖就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像小时候他做过无数次那样,轻声告诉她——
“不怕,我在这。”
蒋望舒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下一秒,警笛的响声响彻这片区域。
“走!”正在施暴的人赶紧撤掉拳脚,动作迅速地上了车,摩托车在他们眼前扬长而去,警笛追在他们的身后,疯狂地响着。
蒋暨终于松开了紧紧抱住蒋望舒的手,黑暗中蒋望舒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感受得到他温热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只听得到他温柔的声音:“不哭,我没事。”
蒋望舒终于崩溃地哭出声音,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六年的话:“哥——对不起——”
他们很快被送到了医院,警车来得及时,蒋暨身体壮实,所幸身上的伤不是很重,但是也不轻,他的身上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伤,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
蒋暨住了一星期院,蒋望舒也就照顾了他一星期,事无巨细,甚至连后背都是蒋望舒给他擦的。
蒋暨爱干净,实在没办法忍受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医生一说可以擦擦身体他就忍不住要擦一擦身子了,但是他的手有些轻微骨折,一只手擦后背不太方便,还是蒋望舒主动提出要给他擦。
蒋望舒给他用毛巾擦后背的时候,蒋暨还有些心猿意马,他总是忍不住去感受蒋望舒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后背的温度。
蒋望舒却是越擦,眼睛越红。蒋暨后背几乎一整片都是伤,深深浅浅的青紫色布满了他宽阔的背脊,看起来有些可怖。
蒋望舒给他擦后背的力道越来越轻,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带着颤:“疼不疼?”
蒋暨还没从她手指的温热中回过神来,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摇摇头道:“不疼。”
怎么可能会不疼。
“对不起。”她又小声说了一遍,语气里面全是自责和愧疚:“又让你受伤,总是给你添麻烦......”以前是,现在也是。
蒋暨皱了皱眉打断她的话,他想说些话安抚她的自责,却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最后说出来的话也笨拙:“不是麻烦,从来都不是。月亮,你开心我才开心。”
蒋望舒的心脏一颤,鼻子紧跟着泛酸。她拼命忍着,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蒋暨敏锐地捕捉到她吸鼻子的声音,皱眉轻轻喊了一声“月亮”,然后就要转过身来。
下一秒,柔软轻轻覆上他的后背,转瞬即离。蒋暨狠狠愣住,他浑身僵硬,回头看一眼身后,女孩柔软的唇刚好从他后背离开。
蒋暨蜷缩了一下手指,脑袋里一道白光炸开。她......她亲他了?他的月亮,亲他了?
蒋望舒从鬼迷心窍中回过神来,她刚刚是干什么了?她是疯了吧。
蒋望舒的脸颊已经不可抑制地染上红晕。她匆匆撇开视线,支吾着把盛着水的盆端起来:“我、我把水拿去倒掉......”
蒋暨喉结一滚,他哑着声音叫住她:“月亮。”
蒋望舒脚步一顿,旋即她红着耳根,像是没听见一样端着水盆转身去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