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属于我的温度从手腕处传来,滚烫如触烙铁一般,烫得我浑身一个激灵,第一反应就是甩开那只手。
兴许是我反应过大,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薄厌景愣了一下,我趁机想抽回手,没想他反应更快,迅速又加重了力道,将我的手腕扣紧。
我顾不得手腕传来的疼痛,不停的往门口的方向看,生怕哪位医生护士从门口经过时会看到,一时间又急又恼,压低声音冲着罪魁祸首吼:“宁医生,放手。”
薄厌景不仅没有松开我的手、手腕,反而攥得更紧了,从办公桌后绕到我身旁,微俯着身子,薄唇有意无意的贴着我的耳畔,“你在害怕什么?”
他温热的呼吸伴随着清浅的声音铺洒过来,惹得我从耳根到脸颊一片烫热,一颗心霎时间如倾盆骤雨般“咚咚咚”的敲打着。
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我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得让我心生恐惧。
我苍白着脸,倒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低声反问:“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且不说那些陈年旧事,如今的我也算是个“有夫之妇”,公然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我还能害怕什么。
薄厌景低头看着我,没有坑声。
我咬了咬下唇,又试着去抽了两下手。
这次,手腕顺利的被抽回来了。
我一刻不停,低着头快步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回到六楼妇产科时时间还早,我走进办公室,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看了眼,率先入目的是那串我没有刻意去记却莫名记住的号码。
我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点开信息。
――下班等我。
我心头一紧,动作利落的将短信删掉,顺便将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黎晓惠和秦桑桑一起上来了,两个人一人挪了一张凳子往我身旁坐下,眼底闪动的八卦让我想忽视都难。
秦桑桑拉着我的左手,横眉竖眼的发问:“昨晚你和宁医生去酒店了?”
黎晓惠也拉着我的右手,比起秦桑桑凶巴巴的问话,语气温和了许多,也多了一丝暧昧,“你和宁医生去酒店做什么?”
还好现在办公室里就我们三个人,我看看一副“你不说我跟你没完”模样的秦桑桑,又看看一脸“老实交代我们还是好朋友”的黎晓惠,默默举起双手投降。
“我昨晚不是和宁医生一起去酒店的,我……”我顿了顿,继续说,“我妹妹妹夫请我去海欣大酒店吃饭,刚巧遇到了宁医生而已。”
谁说酒店只能开房的,还能吃饭不是吗。
秦桑桑拧着眉,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真的?”
我挣脱开她们拉着我的手,翻了个白眼,“还能是假的吗。”
黎晓惠盯着我看了半响,眉头舒展开,“也是,徐医生有男朋友了。”
……
下午六点,我替最后一个病人看完诊,当即走进内室脱下白大褂,拿起包包一刻不缓的往外走。
生怕遇到薄厌景,我没敢等公交车,凭着两条腿快步往回公寓的方向走。
平时不多锻炼,才走出一段距离,我就累得气喘吁吁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辆车子从我身后缓缓驶来。
驾驶座的车窗滑下,某人熟悉的脸出现,语气不容置喙的开口,“上车。”
我装作没听到,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车子不徐不疾的跟上,男人轻飘飘的声音传出,“你是想让我下车抱你上来?”
我愤恨的咬了咬牙,停下步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
“……”
“吃顿饭。”
“……”
这男人,说话不停顿会死吗!
我抓着包包的手紧了紧,深呼吸一口气,故作冷静冷静的看向他,“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还请宁医生不要再来缠着我,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薄厌景扭头看我,一脸真诚的问:“什么误会?”
我:“……”
还名牌大学毕业,还博士生,这男人其实是个智障吧!
懒得再跟他纠缠下去,他爱跟就跟着,我走我自己的总行了吧。
车子还跟在我身侧,我没像之前一样赶着投胎似的,故意放慢了步子慢吞吞的走,让他跟着慢吞吞的开。
这是,又一辆车子从后面开了上来,驾驶座上的人探出半张脸,“哟,宁医生,徐医生,你们干嘛呢?”
是谭健,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下子两辆车子龟速并排行驶在大马路上,其中一辆还是昂贵的路虎揽胜,不少路过的车辆和人都纷纷朝我们投来目光。
我脸皮薄,做不到薄厌景那样厚脸皮,我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走不走?”
薄厌景说,“我不走。”
我:“……”
薄厌景看我一眼,“上车。”
我忍着将鞋子脱下了往他脸上砸的冲动,往后走两步,拉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
隔壁车的谭健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透过车窗我看见他朝我们递来暧昧的一眼,才加速离开。
薄厌景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回过头看向后座的我,“到前面来。”
我假装没听到,转头看向窗外,抬手勾了勾耳鬓的碎发。
幸好他也没再纠结座位问题,重新发动车子。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更不想跟他说话,便忍着没问。
一阵震动感从口袋里穿出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是安晴打来的电话。
上午她打过电话过来,我没接,下午又打了一个过来,我也没接。
倒不是生她的气,而是我不知道接了之后能说什么。
手机不依不饶的响着,我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触碰到旁边的免提,安晴哭哭啼啼的声音立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卢经理说他昨晚根本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跟他过一夜怎么了,你也没什么可亏的了,他现在要跟唐嘉的公司解约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车厢内霎时间安静得十分可怕,几乎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僵着身子,浑身都泛着冷意,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薄厌景。
初遇他时,我就狼狈不堪,如今再遇,我也依然狼狈。
被自己的亲妹妹亲自送上陌生男人的床,最后还反过来被质问,大概没有谁能比我活得更窝囊了。
生怕安晴再说出让我更难堪的话,我迅速按下挂断键,挂断了电话。
车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我拼尽力气将满心的委屈即将脱眶而出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抱歉,让宁医生见笑了。”
薄厌景嗯了声,“确实挺好笑。”
我僵了一下,慢慢的低下头,盯着手机。
有些人在面对爱情时,亲情于他们而言似乎薄弱得不堪一击。
安晴就是这种人,我父亲也是。
甚至,袁皓也会是。
我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吱――”
一道刺耳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我错愕的抬起头。
车子靠边停了下来,薄厌景回过头看着我,“坐到前面来。”
我回望着他,没有动。
“听不懂吗,需不需要我帮你预约耳科?”
“……”
我一言不发的下了车,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好好说话都不会……为表示抗议,关车门的时候我故意将车门关得特别响亮。
薄厌景闻声看了我一眼,忽然探身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我浑身僵直着,一动不动。
我能够清晰的看见他发根处的绒毛,闻到他身上那股他独有的苏打水混合丁香花的气味。
熟悉得让我慌不知错,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
耳边忽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我一时间又羞又恼,刚才因为安晴说的那些话而生起的尴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要伸手去推他,“啪嗒”的一声传来。
他替我系好安全带后,就坐了回去。
我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愈发的恼了,“宁医生,我可以自己系的!”
薄厌景笑了笑,重新发动车子,“刚才电话里那个,是你妹妹?”
毫不意外他会问,我没有隐瞒,“是。”
“你宠成这样的?”
“……”
“看来你需要看的是神经内科。”
“……”
跟他多说一句话我都会内伤,索性撇开头,不再理他。
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了哪里,开了十多分钟的车还没到。
百无聊赖间,我收到了袁皓发来的短信。
――雨知,我后天休息,明天晚上过去接你来我家
袁皓一个月有休息时间,我有四天,但我们的休假时间从未对上过,他休假时一般是接我去他家吃顿饭过一夜,第二天一早送我回医院上班。
想到袁阿姨,我确实不太想去,可不想让袁皓为难,我回复过去说:好。
“跟谁聊天?”
“男朋友。”
薄厌景抽空看了我一眼,没有再问。
又过去十多分钟,车子在一家饭店前停了下来。
这家饭店看起来很普通,装潢简陋陈旧,和格调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可一眼看去几乎满座。
在这种有些偏僻的地段还能满座,想来味道一定不错。
饭店的服务员无暇招待我们,我找了张空桌坐下,抽了两张纸巾,仔细的擦着我面前这一块地方。
薄厌景在我对面坐下,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穿着白衬衫黑色牛仔裤,那身的矜贵跟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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