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心蕊
简介:厉映摸着下巴,挨着大太太坐下,笑眯眯地道:“我已经十五岁了,母亲不是说准备去相看姑娘,给我找个好媳妇吗?”大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揶揄道:“怎么?大哥还没成亲,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讨要媳妇儿了?”厉映抓着脑袋,乐呵呵地道:“反正早娶晚娶,总要娶一个,倒不如早些好,也有人打理我的院子,不用我每次回来都劳烦母亲派人来打扫一番。”大太太听他说得像模像样,不由好奇:“难不成我的儿看中哪家的姑娘了,说来听听,指不定我是见过的。”
厉映闯了祸,老老实实呆在书房里通宵达旦地抄写家规,天大亮的时候才终于写好了。瞅着宣纸上一堆狗爬一样的大字,他甩了甩酸软的双手踢了一脚旁边磨了一晚上墨,已经倒在桌角瞌睡的小厮。
小厮惊醒过来,用手一抹脸,厉映不由大笑:“看你这张脸,跟黑炭一样,还不去洗洗?”
双手满是黑墨,这一抹把原本就沾了不少墨水的脸弄得黑漆漆的,小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一溜烟地去后院打凉水洗掉,又乖觉得打了一盆热水给厉映洗漱。
“对了,前儿父亲赏的伤药已经送去给顾姑娘了吗?”厉映不习惯有丫鬟近身照顾,又不常在家,身边的小厮都是跟着出远门的,都是少年郎少了几分约束,一向亲力亲为,没有丫鬟行走更是方便,院子里便一直没有丫鬟伺候着。
他拧干湿帕子,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
小厮点头道:“早就送过去了,只是顾姑娘在子衡院,是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婆子帮忙收着的。”
厉映手上一顿,嘟嚷着道:“她居然跑去子衡院了?莫不是在大哥跟前,又给我泼了不少脏水,惹得大哥更生气了?”
小厮抬头瞥了他一眼,斟酌着回答道:“三少爷,老爷、大太太、二太太和阮姨娘都让人送了伤药到顾姑娘的院子里。”
“知道的人倒是够多的,”厉映嘀咕了一句,便有些沮丧。连父亲都知道了,只怕这事易平洲还真没打算替自己掩饰,少不得今儿又要多一顿呵斥,他就不免烦躁。
把手帕一丢,厉映又问:“顾姑娘的手伤真有那么严重?”
他是惯了用刀剑的,勾魂丝那么坚硬连自己的手心都没破一点皮,怎么随便一甩,王心蕊的手就跟被小刀子几十下刮花了一样,血淋淋得好不吓人?
“姑娘家就是娇贵,一点点事就嚷嚷得没有人不知道的!”
厉映不甘心的抱怨,小厮只当没听着,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好了,收拾好桌上的大字,我们这就去大哥的子衡院。”他还真担心王心蕊对易平洲说了什么,对自己的印象更差的。
在厉府里,厉映最敬爱的人除了厉老爷,便是这个文武双全的大哥了。
只是厉映到了子衡院,却被凌大娘告知,易平洲去了大太太的院子,不由奇怪:“大哥去跟母亲请安了?这时候怎么还没回来?”
易平洲虽说事情多,除非出远门,平日都会常去给大太太请安。只是如今日头都老高了,怎么还在大太太的院子里?
见凌大娘笑着摇头,厉映便带着小厮快步走向大太太的主院,人还没到就急急嚷道:“母亲,我来了……”
大太太坐在花厅的上首,听着厉映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好笑:“你这猴儿,终于想起要到我这里来了?人还没到呢,声音便先到了。”
厉映乖乖给大太太和旁边的易平洲行礼,然后对厉大少讨好地笑笑:“家规我已经抄好了,请大哥过目。”
易平洲随手翻了翻小厮手上的宣纸,眉头越皱越厉害。
大太太侧头一瞧,也不由失笑:“你这猴儿,舞刀弄枪倒是利索,写的大字怎么变成黑色的一团,让人都看不出是什么字来!你啊,这大字很是该好好练一练了。”
易平洲附和地点头道:“是该练练,拿出去着实丢人。”
被大哥毫不留情地打击,厉映整个人都蔫了,可怜巴巴地道:“母亲,我是个粗手粗脚的,摆弄兵器还好,让我捏着一支小小的毛笔,一晚上就捏断了两三支,实在太轻太软了,怎么也拿不稳,更别提写字了。”大太太被厉映苦哈哈的脸色给逗笑了,捏着帕子掩上唇:“好了,你这大字连你大哥六岁时候写的都比不上,等老爷瞧见了,少不得训你一顿。既然毛笔太软,那就让人打一支铁笔,掰不断也就好写了。”连母亲也没站在他这边,还半开玩笑说要打一支铁造的毛笔,厉映知道自己练大字的事是实打实地定下来,再也不给自己反驳的机会,不由悄悄瞄向一旁的易平洲。难不成母亲知道了王心蕊受伤的事,帮着大哥变着法子教训自己?
厉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便耷拉着脑袋道:“母亲,顾姑娘的伤……我不是故意的。”
大太太唇边的笑容微淡,点着厉映的额头道:“终于知道错了?姑娘家好好的一只手被你弄伤了,只怕大半个月都不能好。”
“母亲,大哥,我知道错了。”厉映嘴上说着,直勾勾地看向易平洲,只等着他点头原谅自己。
谁知易平洲还不放过他,淡淡道:“既然错了,那就该认罚。这一年出门的花费,就从你月钱里扣。今年扣不完,那就明年继续扣。”厉映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整张脸皱成一团,知道易平洲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每回出远门去寻那些名剑名刀,哪次不是易平洲私下里贴补,要不然哪里能大手大脚地买一屋子的兵器回来?
如今易平洲发了话,以后的花销是厉映自己的,他哪里还拿得出来,估计只能瞧着喜欢的刀剑流口水,一把都别想要回来往府里送!
“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要不我去给顾姑娘负荆请罪?”厉映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戏文里的武将每次做错事都上演一场苦肉计,莫不是自己也得如此?
大太太不悦,蹙眉道:“你一个正正经经地嫡出少爷,给一个贵妾带来的姑娘赔什么罪,说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我已经送去了一批伤药和滋补的药材,这件事就此打住了。不过你大哥也是为你着想,年纪不小了,整天舞刀弄枪的,少不得以后要闯出别的祸事来,还是留在府里修心养性,别到处乱跑了。”
易平洲没出声,厉映心里七上八下的,反而不踏实,也没敢一口答应下来,含糊道:“母亲,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敢作敢当,这跟身份无关。姑娘家的手是第二张脸,极为重要,要是真的留下伤痕,那就是我的过错了。若是顾姑娘因为这只手的伤疤嫁不出去,那我就该负起责任来,娶了她……”
“胡说什么!”大太太脸色铁青地打断了厉映的话,握住手帕的指头用力得微微发白。发觉自己的语气太重,她又缓了缓道:“用上了宫中御用的伤药,顾姑娘的手伤不碍事的,不会留下疤痕,你就别瞎操心了。”
御用的伤药自然是极好的,厉映这才放下心来,不留疤痕就好,不然自己就真的要把王心蕊娶回来。
他想了想,其实娶王心蕊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喜。
这个小姑娘进府后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连伤了手的时候也没大哭大叫,不像平日那些小姐们,被一只猫儿吓着了,都能哭上几天。
厉映最受不了姑娘家哭哭啼啼的,让人烦得不行。反倒王心蕊长得不差,一张圆脸很是讨喜,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梨涡,颇为可人。穿戴打扮也不奢华,简简单单又大方得体,瞧着以后就是个贤惠的,又不争不抢,作为非长子的儿媳妇,上有大哥,下有小弟,就该有个温柔娴淑的小妻子,上能敬爱大嫂,下能友爱弟妹,过于强势,手段能力太厉害的反倒不美。
而且王心蕊在厉府住了五年,平日看在眼里,是知根知底的。二太太华月喜也不是个争宠闹事的,养出来的女儿差不到哪里去。
厉映摸着下巴,挨着大太太坐下,笑眯眯地道:“我已经十五岁了,母亲不是说准备去相看姑娘,给我找个好媳妇吗?”
大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揶揄道:“怎么?大哥还没成亲,你已经迫不及待地讨要媳妇儿了?”
厉映抓着脑袋,乐呵呵地道:“反正早娶晚娶,总要娶一个,倒不如早些好,也有人打理我的院子,不用我每次回来都劳烦母亲派人来打扫一番。”
大太太听他说得像模像样,不由好奇:“难不成我的儿看中哪家的姑娘了,说来听听,指不定我是见过的。”
平时到庙里上香,去别家做客,她也是见过不少门当户对的小姐们,便开始细细寻思着,厉映究竟在哪里碰见了一个心仪的姑娘家。
厉映想也不想地直言道:“母亲必定是见过的,不是说娶亲当娶贤,儿子觉得顾姑娘就挺好的。相貌不算拔尖,长得也算讨喜,性子也好,伤着手了也不哭不闹,又不爱铺张浪费,院子打理得也不错……”
眼见大太太一张脸沉了下来,厉映再大大咧咧,也注意了,不由住了嘴。
大太太一拍桌子,气得狠了,捂着心口喘气道:“又是顾姑娘,你们一个两个的想要气死我吗?那么多的大家小姐不挑,偏要挑一个贵妾的外姓女儿。”
果真是那个狐媚子的亲生女儿,平日瞧着安静乖巧,暗地里也是个厉害的,转眼间就让两个儿子对她上了心。
红衣悄悄来禀的事,大太太听完半信半疑,没往心里去。只是叫来易平洲,让他注意言行,别叫人添了不该有的风言风语。
谁知易平洲一开口就问是谁在嚼舌根,显然是默认了所说的事,差点把大太太气得背过气去。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总是不着家的厉映糊涂就罢了,怎么连一向聪明懂事的易平洲也像是入了魔障,莫名其妙就对那个长相不起眼的小丫头上了心?
厉映看了易平洲一眼,只道大哥果然亲厚,心里想着自己,估计是替他把责任揽了过去,便急急道:“母亲,大哥也是为了我……反正娶谁不是娶,顾姑娘在家里住了五年,知根知底的,也没什么不好。”娶了王心蕊,不过是一个院子挪到别的院子去,简单方便,在厉映看来是容易解决不过的事了。
对她负起责任来,厉映的院子有人精心打理,又不会闹着约束自己出去疯玩,谅王心蕊也不敢阻拦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是不错的事。
大太太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身边的嬷嬷又是顺气又是倒茶,好歹让大太太缓过气来,呵斥道:“疯言疯语什么,果真是我宠着你,行事越发不着调了。这一个月好好在院子里练字,除了去韩先生的课堂,不得出府门一步!”
厉映没想到又得了无妄之灾,连大门口都不能出了。眼看大太太气得脸色都白了,没敢再吭声,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跟着易平洲出了主院,他忍不住上前道:“大哥好义气,连小弟的错都一并揽到身上了,果真是好兄弟!不像厉昭,逃得远远的,帮忙说句好话都不乐意。”
易平洲脚步一停,冷声道:“待会我就让人把字帖和宣纸都送过去,什么时候把宣纸都写完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子。”
厉映叫苦不迭,等回到院子,便见两个粗使小厮抬着一个大箱子放在门前,不由纳闷:“这是谁送来的?”
贴身小厮机灵地答道:“回三少爷,这是大少爷吩咐送来的。”听罢,厉映顿时有了不少的预感,指着箱子皱眉:“这里面是什么?难不成是字帖?”
易平洲说要送字帖,应该不可能一下子送这么多来吧?
谁知两个粗使小厮麻利地打开大箱子,里面厚厚的一叠叠宣纸,把厉映惊得不轻。这大箱子足有半人高,宣纸少说有百十万张,看来易平洲是铁了心惩治自己,就算每天不吃不喝拼命写,最快也得两个月才可能写完……
厉映伸手捏着额角,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想起哪家少爷装病不去私塾的,他却是从小身强力壮,这么多年来也没个小病小痛,红光满面的,想装也装不出来。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哪里又得罪狠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