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清是很明显的学院派,一看就是小时候规规矩矩坐在方桌前被敲着板子练出来的,安平不一样,野路子。她的字像安宗荣的,也好看,但是横竖撇捺起笔落笔差点规矩。
她脑袋里组织着作文的词语,耳朵竖着窃取他们谈天的只言片语。
邹喻也过来聊了几句,成绩聊完聊一些吃喝玩乐的事,昨晚偷了几颗菜,广场南口电影院里放映的电影,云云、种种。
安平发现他们也不是食仙露的神,男生的眼珠子也乱瞟,就是多少要比她们班那些领口永远豁开的混子们要收敛点,逗女孩的时候方式也更斯文点。
她没留神,写错了一个,改了两笔没改过来,索性涂成一个黑坨坨。
王培清不知怎的余光瞥见,摁住她要翻页的纸张,“重抄,你这是要我挨骂?”
“就一个字。”
邹喻看着好笑:“你上次掏钱让别人给你写作业没被罚够?”
王培清实在不爱做抄抄写写的作业:“都这时候了,老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平看着一派岁月静好,未来可期的两人,咬牙撕掉那张满是字的纸,当着他面揉成团揣自己兜里,想想不对,又掏出来展开快马加鞭抄了起来。
她嘴里嘀咕:“黄世仁。”
王培清悠哉:“周扒皮吧,黄世仁霸占喜儿那事我可干不出来。”
安平无语,想着QQ还是删了吧,这跟她列表里那些个流氓无甚区别。
她眼光不行,太容易就被鲜亮的外表欺骗。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安平赶紧提了书包往外走,她月经头两天量很大,刚刚又往外冒了一股,黏腻腻的,感觉要被吹走。
不料,刚到校门口就在跺着脚翘首以盼的家长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安宗荣旁边站着个围了条咖啡色威尔士亲王格羊绒围巾,穿黑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安平转了个方向朝他们走过去,亲昵道:“爸爸。”
两人视线同时看过来,那女人先是愣了下,继而又压着面部肌肉,浅浅笑了下,没说话。安宗荣搓了搓冻红了的手,瘦高的身体包在黑色的长羽绒服里,看着竟然要比没和马兰娟离婚那会矜贵,他拍了下安平的肩,也不介绍身边的女人,只问:“见邹喻了没,我和他妈妈来接她。”
安平眸光借着路灯又看了眼站他边上的女人,要是挽个发髻,再穿件旗袍,不用摆弄,就是风情。安宗荣肤浅的很,只喜欢漂亮的女人。
以前还在三水镇的时候来店里的婆娘他就只给长得好看的好脸色,他自己是做彩绘的,建筑棺材都画。八零年代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拎着个包去了南方,钱没赚着,学了门手艺回来饿得皮包骨。
就算艺考生越来越多,也出来了很多心高气傲科班出身的来抢饭碗,但安宗荣一点不受影响,没钱就逢迎着接活,兜里有两个钱就开始逍遥。
他当初跟马兰娟在一起就是看她好看,自己又管不住裤裆,两人在马兰娟十九岁的时候就搞出了个孩子。少年夫妻,那股热乎劲过了,一个整日未雨绸缪恨不能把钱袋子天天缝死在高腰内裤上,一个要快活,这中间的种种折磨外人都看在眼里,安平也见过、经过。
安平面色冷了下来:“快出来了。”
安宗荣对那女人殷勤笑着,问:“冷不冷?”
“还好。”
“冷了手放我兜里,热乎的。”
这样一个风流倜傥,又蔑视道义的男人,是要叫人糊涂的。安平还没走开,邹喻出来了,旁边还跟着王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