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嫦茹一脸认真,又显得有些天真。
以至于……
很难让人觉得,沈嫦茹的反问是在嘲讽皇上。
只觉得,沈嫦茹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皇帝的问题,才能如此回答。
“噗。”
赵君度没忍住就笑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倒是没什么看他,就是明宴白了赵君度一眼,显得不太满意。
明宴自然不满意。
赵君度太显眼了。
要是真让人觉得,这小姑娘胆大包天,连皇帝都敢挤兑了,那……
“……”
赵君度迅速收敛。
明宴也不搭理赵君度,只是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拱手道:“父皇。陈姑娘出事时,这个宫女曾出声提醒。”
“经她提醒,原本不会中箭的陈姑娘忽然乱动了起来,导致中箭。”
言罢,小顺子押着人就跪在了地上。
皇帝阴沉到极点的目光,这时候就从沈嫦茹身上,转移到了明宴身上。
他没看那个宫女,反倒是问道:“明宴。你一向不理这些事情,怎的今日忽然站出来为沈嫦茹说话了?”
嘶。
这话有意思,像是在指责、质疑明宴。
不少人心领神会,更是坐实了明宴不被皇帝喜欢的事实。
明宴自己并不在意,仍淡淡道:“儿臣所言,乃是陈述客观事实,并未添加任何一句自己的揣测。”
“更何况,刑部主掌刑狱,宫里发生命案,刑部也是有权过问的。”
皇帝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明宴没说错,他说的那些,都是既定事实。
一下子,皇帝有点恼火。
怎么个个看上去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实际上身上全是刺!
“老四。”
明仪这时候“看不下去”了,冷笑一声,就道:“你说是事实就是了吗?万一这宫女真的是好心吗?”
“你这样绑着她,她什么话都tຊ不能说,岂非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明仪一提,皇帝也点头,道:“仪儿说得对,还是先把这宫女放开,听听她怎么解释吧!”
“可以。”
明宴平静说完,示意小顺子松开人,又道:“只是儿臣还有一句话,想要提醒父皇。”
?
皇帝用一个略带不悦的征询目光望了过来。
明宴见状,便道:“无论这个宫女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导致陈姑娘做出了异常的举动。”
“这个,都是不争的事实。陈姑娘死了,若是要为她的死追究一个最大责任的人,那这个宫女,绝对就是那个人。”
没人理明宴。
皇帝和明仪,都看向了那宫女。
啧。
沈嫦茹暗暗咋舌,不动声色挪了挪步子,就到了明宴的身边,小声道:“没想到,咱们四殿下也有这种不被人搭理的时候呀?”
明宴回头。
一双清冷的眸子,这时候缓和了少许,回答道:“有人选择了装聋作哑而已。”
也是。
事实摆在眼前,不闻不问,非要去管那个宫女到底想做什么。
这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
一个无权无势,在静妃身边负责扫洒的小宫女能有什么本事和心机去做事情呢?
无非,是受人指使而已。
这事儿其实动动脚趾头就能分析出来,然而那个偏心的皇帝,和心术不正的明仪,非要从别的地方入手。
明仪是真坏。
皇帝就是纯粹感情用事了。
不喜明宴,也不想顺着明宴。
宫女很快被放开。
她磕头求饶,颠三倒四几句话也只是说她是真的好心,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个份上而已。
这下就僵持住了。
好心办了坏事。
以及真正的“始作俑者”沈嫦茹,将箭射出去的人。
到底要不要使出最后那一招呢?
沈嫦茹歪了歪脑袋,视线扫过皇帝、静妃和明仪。
还不够啊。
静妃也真的是沉得住气,这是她的宫女,她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真的不怕最后引火烧身了?
正想着呢。
静妃果然坐不住了,柔声就对皇帝道:“皇上。小芸跟了臣妾多年,她是个善良温婉的性子,最是喜欢乐于助人了。”
“她一定不是真的想害陈姑娘的,只是……出了意外。”
皇帝点点头,认同静妃。
“哦?”
底下,沈嫦茹听了则是一笑,看向明宴,问道:“按照律例,过失致人死亡,似乎罪责也挺重的吧?”
“是砍断一只手,还是砍断一只脚来着?”
沈嫦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那个叫做“小芸”的宫女,眼里露出同情的神色来,感慨道:“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宫女呢?”
“论年纪,也该出宫嫁人了吧?真是可惜了,不知道断手断脚以后,还能活吗?”
这狠话说得轻描淡写。
仿佛,是在聊今天天气不错,想出去赏花这样的事情似的。
偏偏就是这样。
沈嫦茹淡淡笑着,笑容愈发邪魅和狷狂了。
“不要!”
小宫女果然也被沈嫦茹吓得半死,她畏畏缩缩后退了几步,生怕沈嫦茹真的上来砍断她的手脚似的。
她颤颤巍巍,道:“我没有。沈姑娘,你才是差点害死陈姑娘的人,是你们之间的比试,不关我的事!”
“嗯?”
沈嫦茹摇了摇头,淡淡道:“你错了。提出比试的,是陈佩。说生死不论的,也是她。我已经射箭救她了。”
“非要往箭头上撞的,还是她。”
“良言难劝该死鬼。冤枉呀,我实在是冤枉。”
沈嫦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委屈极了,仿佛她才是最受伤的那个似的。
“……”
明宴嘴角动了动,往上牵扯出了一丝丝的弧度,看着沈嫦茹,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只小妖精。
上首。
静妃见状,又是抿唇道:“嫦茹。你说得也没错,只是……你与陈佩之间的比试,还是危险了一些。”
“要不是你说要射人,这……唉。嫦茹,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想看见事情这样发生,可……唉!”
静妃叹息着,就哭了起来,显得很是犹豫。
底下,有人听静妃又重提“射人”的事情以后,便有人附和道:“静妃娘娘说得对。沈嫦茹一个姑娘家,能提出这法子,可见其心性了。”
“要说真的想救人还是害人,那也是未可知的。还好二殿下与她和离了,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只怕是日日都要提心吊胆!”
不少人点头赞同。
静妃还是哭着,并不说话。
梨园大戏还在继续唱。
人人都喊冤枉,只有沈嫦茹一直非常淡定,直到看到静妃哭得差不多了,才说出了一锤定音的一句话。
“说起来,我有个法子,能够找到凶手。”
沈嫦茹一抬下巴,笑吟吟道:“今日这箭矢,我曾背在身上过一段时间,说起来我要下毒,是有机会的。”
“但……在我自己顶着苹果站在草人处时,箭袋曾交到了静妃娘娘手里。后来,才由静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交回给了我。”
“如此的话,最大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我、静妃娘娘,和这个叫小芸的宫女,是不是?”
皇帝闻言震怒。
“大胆!”
他显然是在斥责,沈嫦茹敢说静妃是杀人凶手这样的话!
静妃自己也是张大嘴巴,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来,道:“嫦茹,我与你娘乃是多年的手帕交,我也当你是亲女儿,你怎么如此……”
“静妃娘娘。”
沈嫦茹见状,恳切道:“我只是提出一切可能性而已。你看,我不是连自己都说进去了吗?更何况……您其实也没有要害陈姑娘的理由,不是吗?”
“你和她无冤无仇。但我却不一样,我才和陈夫人起了争执,一气之下杀了陈姑娘,不是挺合理的吗?”
“哦,当然前提是陈姑娘要给我这个机会。例如她主动提出比试之类的!说来也是巧了,陈姑娘还真的提了。”
“而我的箭矢又这么巧,被人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