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的英语老师很严厉,她的课堂也很有特色,就是上课之前必提问,有幸被选中的同学,要么默写单词,要么背诵英语课文。
当然,也可以有第三个选择,和另一个学生全英语情景对话,老师抽选题目。
此刻,一班安静的令人窒息。
“有谁想回答?”
英语老师扫视了一眼整个班,没见到主动的,掰断了一根粉笔,很随意指了一排:“就这一排,从前往后,依次上台默写Unit 5的单词。”
一班的同学们脸色各异,有的松了一口气,当然也有脸色通红,十分不情愿地站起身的。
“有没有人想背课文,或者来一段情景对话?”英语老师像往常一样,象征性地问一下。
“老师!”一声老师,震耳欲聋。
全班同学的目光落到举起手来的何婉儿身上。
英语老师也很意外,却十分高兴地询问:“课代表?你想背课文?”
“老师,我选情景对话。”何婉儿头扬了扬,看了一眼蒋初初,说的很肯定。
这下,惊到一众人,班里曾经也有过全英语情景对话,却都是老师逼迫的,结果可想而知,没人能心平气和地坐下。
英语课代表果然刚!
老师表示双手赞同,询问起何婉儿想和谁一起,毕竟,情景对话是要两个人合作完成的。
“我选蒋初初!”
班里顿时又静得一片,整个一班,除了老师,没人不知道这两人不对付。
蒋初初的班级名次高过何婉儿,但众所周知,何婉儿是英语课代表,英语成绩也是拔尖的。而蒋初初一向偏科严重,英语水平不堪入目,特别是口语,一句话十个单词有八个单词能读错。
这不是明显难为人吗?
无论蒋初初是否拒绝,都会被嘲笑。
段菲拉了拉蒋初初的衣服,靠近道:“你拒绝,就说没准备,她就是为了让你丢人。”
“是吗?”眸子眨动了一下,转了一圈手中的笔,嘴角扯出了一抹讽刺的笑。
英语老师十分感兴趣,赞许地看了何婉儿一眼,直接叫蒋初初上台,询问她是否愿意。
“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在教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谁都没想到蒋初初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以她的英语水平,根本就是在逞强,难道是害怕被人嘲笑?
就连何婉儿都愣了一下,蒋初初不是应该知难而退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英语老师便兴致勃勃地出了一个题目。
两人随意发挥。
蒋初初站在讲台上,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却有些恍惚,上辈子,就有这个场景。
那时,她已经是何家的养女,每天跟在何婉儿身后,事事迁就,做小伏低,努力去讨好。
这一堂英语课,她被迫迎合,成了何婉儿的衬托,一句完整的英语都没能说出来。
她那时的英语的确不好,可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在Y国,她待了整整两年。
没人知道,在陌生的国度,为了能活下去,她做了多少努力,连沈纪年不知道。
这场游戏还在继续。
何婉儿先发制人,自信地说了一段外语,大概意思就是自我介绍,用刁钻的词汇问了一些问题。
老师很满意,饶有兴致地给班里同学翻译了一遍。
不知道谁起的头,下面鼓起了掌声,也有些不忍的目光看向蒋初初,见她听罢,低下头,越发觉得她怕是都听不懂,可能连一句都接不上。
谁知,赞许何婉儿的掌声还没有完全停止,教室里就传来了流利的外语,音色好听极了,不大不小,使得班里面每一个人都听得见。
这段话说得很长,蒋初初站在讲台上,面色放松,口齿清晰。
她没有一点卡顿,极具灵性的桃花眼亮的出奇,最后疑问收尾。
此刻班级里极静,连老师没能及时给出翻译。
一班是重点班,很多同学英语都很好,他们多数能听出来蒋初初说的是英语,却没人能翻译。
因为方才蒋初初是以正常的Y国语速说的,并且使用了很多没学到的单词。
何婉儿此刻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脸色憋得通红,嘴巴开了又合,熬了许久,磕磕巴巴说出一个母语“我”字。
“听不懂就下来吧!”班里面不知是谁说的话,随后便响起了哄堂大笑。
英语老师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稳定了班里面的局势。
紧接着,咳了咳,大概给同学们翻译了一遍蒋初初说的那段话。
毫不吝啬地对她表扬了一番。
“很标准,老师都不一定比你说得好,何婉儿也ʝʂɠ不错,就是准备的不太充分。”在老师看来,两位同学肯定是提前商量好的,早有准备。
“老师!蒋初初才没有准备!”段菲在座位上大声说了一句,不屑地撇了还在讲台上的何婉儿一眼,“她就是找事,幸亏我同桌有实力,不然多丢人。”
何婉儿如芒刺背地站在讲台上,脸色由方才的通红变得惨白,脑瓜子嗡嗡直叫。
英语老师愣了愣,随后尴尬地笑了一声,打圆场让两人下去,心底却十分惊讶,没准备能说得这样好?难道去过Y国?
有了这个疑问,下课她就找到了蒋初初,提出了问题。
蒋初初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只说这段时间看多了Y国电影,从里面学的。
英语老师也没怀疑,表扬了几句,就离开了,
一中下午六点半下课,晚自习是自愿模式,走读生可以选择回到家里自习。
蒋初初并没打算留在学校,她快速地收拾好了书包,与段菲说了再见,就冲出班级。
晚间天气变凉,很多人套上了外套。
高三教学楼,还是一片安静,相比高一高二,高三的时间明显更为紧迫,下午多出一节课。
铃声响起,班里的同学蜂拥出来。
不过一会儿工夫,就走了一大半人。
剩下的学生,多数在学习,少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黄怡,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往后看那个怪人。”
黄怡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眼睛却又瞥了一眼座位上的沈纪年,心里泛起了嘀咕:长得也没多帅呀,学妹怎么会看上他?
或许,学妹只是在开玩笑?
“你有没有发现,沈纪年今天很奇怪,一整天没睡觉。”黄怡询问。
“还真是,他居然会看书,不过看个书还走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收拾好桌面,刚走出教室,就被叫住。
“黄怡。”
蒋初初看到熟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前热情地打招呼。紧接着,她艰难地从黑色帆布包里抽出一个葡萄味的棒棒糖,递给了黄怡,并且友好地表示以后可以常联系。
黄怡有些受宠若惊,笑得开心。
随后,蒋初初毫不客气地将黄怡单独拉到一边,靠近说了一些话。
黄怡的笑容僵在脸上,艰难地点了点头,余光却落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得到了肯定,蒋初初笑颜如花,直接忽略了黄怡脸色的别扭,与她说了再见,提着两大袋东西,走进了高三二班,在一众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她来到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
沈纪年在看书,看的很仔细,从她进入教室,他都没有抬过一次头。
那本书很破旧,没了封面,书页泛黄,字迹都不大清晰,像是从废品厂捡来的。
蒋初初下意识凑近了些,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全是数字。
“这是什么书?”她疑惑询问。
正在读书的沈纪年似被惊扰到了般,猛地站起身来,手里的书握成了棒子,深邃的目光落到突然出现的女孩身上,许久,他用沙哑的嗓子吐出两个字。
“数学。”
“你可真厉害,我都看不懂。”话里的崇拜,真诚得没有丝毫掩饰。
“我数学不好,以后你可以教我数学吗?”
沈纪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开口,将手中的书放到桌面上,仿佛方才受到惊吓的不是他。
“你教我数学,以后我每天给你送饭?”她笑得毫无防备,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含笑中露出淡淡的酒窝。
沈纪年神色暗了暗,垂头说好。
免费的饭,不用挨打,他不亏。
班里还有十几个人,没人低头学习,皆大眼瞪小眼,似见到鬼了般,一个个惊吓的模样。
他们看到了什么?
沈纪年在和人说话,还是个女的!
怪人还会说话?他转来快半年了,除了班主任,从来没见他和人交流过。
这女的居然向沈纪年请教数学!没事吧!沈纪年班里倒数,数学零分。
选择题都蒙不对的那一种。
一股风顺着教室里敞开的窗户吹来,在满是书和卷子的桌面哗哗作响。
所有人都不自觉勒紧了身上的衣服,这天变得可真快。
蒋初初被冷风吹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她最怕冷,一直都很怕。
天气凉的时候,她会套上别人两倍的衣服,冬天的羽绒服她也都选择最厚最长的。
可此时,她目光落在穿着T恤的沈纪年身上,相较昨天,他换了一件黑色的上衣,依旧破旧,洗得褪色。
清瘦却线条明朗的胳膊露出,冷风吹过,带着裸露在外的肌肉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