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菀
简介:彼时初夏将至,沈菀却仍旧受不得半点凉气,京城已经有人穿上春衫,她却还需要披上披风。而这一月路程,沈菀极少与宋淮安说话,哪怕极少的交流也是在沈菀身体虚弱时宋淮安的几句关心,大多数时间,沈菀也是睡得昏昏沉沉的。重回京都,厚重沉闷的宫门城墙仿如她十六岁那年踏进这里时一样,没有什么改变。她曾无数次想过逃离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可到如今,再次站在这里,许是疲惫到了极致,反而坦然。长春宫一场大火以后已经重建,一切都是从前的陈设,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沈菀自己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宫殿能够重建,可留在这宫里陈年的痕
顾听澜看着自己放空的手心,眸中闪过一缕刺痛,却只得稳了稳神,「你先同我走,先离开这里,一切我都会告诉你的。」
见沈菀还是没有动作,他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沈菀拗不过,踉跄了几步跟上去。
只是,刚走到院子门口,沈听澜的脚步忽然顿住。
沈菀抬头望过去,只见一队人就正堵在门口,墙边躺着几个晕倒的侍卫,而眼前为首站在跟前的人就是宋淮安。
她看见宋淮安的眼神死死盯着她被顾听澜握住的手腕上,背脊不由得冒上一股寒意。
她想将手挣出来,不料顾听澜握得更紧,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
「沈姐姐,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顾听澜温声开口,以示安慰。
可这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宋淮安耳朵里,顿时脸色便黑了下来:「朕倒想看看,你今天要怎么从朕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
沈菀一边想挣脱顾听澜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劝他:「听澜,你快走,不然他不会放过你的!」
「呵……」跟前的沈淮安冷笑了一声,将眼神挪向沈菀,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绾绾,过来。」
沈菀看向宋淮安,清楚的捕捉到他眼里迸出的杀意,余光中瞥到远处闪过一抹暗光正对着顾听澜。
她慌了一瞬,忙将顾听澜推开,暗处一支长箭堪堪从顾听澜衣角划过,刺破他一片衣角,直直扎进地里。
身后的侍卫反应极快,立马将顾听澜与沈菀分别围起来。
宋淮安走到沈菀跟前,侍卫极有眼色的让开位置,收起武器。
宋淮安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涌着愤怒,对上沈菀的双眼:「你要杀我,却不顾危险的救他?」
月色下,他的眉眼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看着,有几分发凉。
沈菀只是坦然的对上他的双眼,默视了许久,终究无奈道:「他还小,你放过他,若你要一条命,我给你便是。」
「沈姐姐!」顾听澜一听便急了,拔出身侧的长剑:「你别求他!你求了他一辈子他也没成全过你,今日我顾听澜死在这里,也不用你再委屈自己半分!」
一句话,沈菀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是啊,她曾求了他一辈子,又有哪一次,他真正成全过?
不自觉,她眼里似进了沙子,眼睛有些酸疼。
她冲宋淮安笑了笑:「你瞧,全天下都知道你不爱我,你又为什么要再骗我,为什么还要娶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她的语气好似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又好像沉沉的凿进人心里。
宋淮安脸上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只缓缓抬手,指尖从额头轻抚到她鬓角,将她耳边的碎发绕到耳后。
然后一双冰冷的手掌贴住她的脸,低沉的声音溢出疼痛般的嘶吼:「天下人知道什么!沈菀,你说,除了你要离开朕,你哪一次求朕,朕没有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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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个人,真好似一个痴心重情的有情人。
可沈菀听着,却痴痴笑红了眼。
她轻轻拉开宋淮安的手,痛道:「你是允了我,是陛下你给的恩典,让我去给你的贵妃叩头,认下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才肯给我母亲赐药!可结果呢?头我磕了,罪我认了,可你给我母亲赐下的是绝命毒药!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给的真是好大的恩典!」
宋淮安愣了,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什么毒药?」
沈菀见他一无所知的样子,只冷冷一笑,抹掉自己眼角那一点点泪意:「事到如今,陛下不必再瞒,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沈菀父母所生,父母所养,绝不与仇人为伍。」
宋淮安眉眼阴沉着,半晌看了一眼身后的李维,「将人先带下去,容后再议,三日后,摆驾回京!」
言罢,他眼神复杂的看向沈菀,语气缓了几分:「绾绾,跟我回去,我们也许有太多误会了。」
沈菀眉头轻蹙,她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就是相爱,就是如今阴差阳错的又走到一起。
可只要是宋淮安开口,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从前是这样,如今自然也是这样。
她忍住胸腔翻涌起的一股血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重新回到内院的房间。
自兖州到京城,半月路途,因顾及着沈菀的身体,生生走了一个月才到。
彼时初夏将至,沈菀却仍旧受不得半点凉气,京城已经有人穿上春衫,她却还需要披上披风。
而这一月路程,沈菀极少与宋淮安说话,哪怕极少的交流也是在沈菀身体虚弱时宋淮安的几句关心,大多数时间,沈菀也是睡得昏昏沉沉的。
重回京都,厚重沉闷的宫门城墙仿如她十六岁那年踏进这里时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她曾无数次想过逃离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可到如今,再次站在这里,许是疲惫到了极致,反而坦然。
长春宫一场大火以后已经重建,一切都是从前的陈设,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沈菀自己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宫殿能够重建,可留在这宫里陈年的痕迹消失不见。
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一个小丫鬟正在前院给花木浇水,听见声音回望过来,手中的水瓢哐当掉在地上。
「娘娘?」小如瞧见沈菀,呆愣了一瞬,随即转惊为喜,小步奔到沈菀跟前,跪倒在地。
「小如日夜都在盼着娘娘有一日能回到这里,没想到,竟真有这一日,娘娘,小如是不是在做梦?」
沈菀看着这个抓着自己裙摆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宫女,心一下软了下来。
自槿儿走后,一直是小如陪着她,虽然她知道小如是宋淮安的眼线,但到底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这么久,当年她难产的时候,也只有她送了自己一程。
她屈膝将小如扶起来,柔声道:「不要叫娘娘,小如,这宫皇后一年前便不存在了。」
「咳。」
小如循声看过去,发现宋淮安也在门口,这才问安,悄声退下。
宋淮安身后跟着的随从也很识相的留在门口,给二人留下独处空间。
宋淮安带着沈菀往里走,他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沉默着带沈菀走到小花园,
指着那一棵棵长得郁郁葱葱的桃树道:「宫中新种了许多桃树,来年花开,会很美,你一定要留下来看一眼。」
沈菀在桃树下微微驻足,她能想到来年春季,桃花开满这里的时候一定很美。
可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满是遗憾又自嘲般开口:「可有来年?」
宋淮安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口忽然便开始泛酸,却只闷闷点了点头:「有,绾绾,我们会一起过很多很多年。」
沈菀微微低下头,看着宋淮安墨色的鞋尖问:「你知道吧,我活不了很久,如果还有下次机会,我还是会杀了你,替瑾儿,替我母亲报仇。」
「所以,我们不会一起过很多年,宋淮安,我们如今,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