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寒入了城，马蹄踏起尘土飞扬。
这里仍旧是空空荡荡，无丝毫生气。
一刻不停行至四公主府外，他翻身下马，看着门口那落满尘埃的牌匾，一时有些情怯。
谢南姝害怕孤独，素来喜欢热闹，故而将公主府选址在了闹市之中。
四公主府外这条街，从前最是繁华，衣食铺子多得一整天都逛不完。
谢南姝从前便最爱拉着他出门闲逛。
尤其是灯会，入夜整条街的花灯都被点亮。
“奕寒，以后每年你都陪我来逛好吗？”
谢南姝银铃般的笑声犹在耳边。
她站在喧闹的人群中，身后是绚烂的烟火，晶莹剔透的杏眼中，只有萧奕寒。
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萧奕寒眸子微动，想起当日，他因为不喜喧嚣，故而拒绝了她。
他不该如此的……
萧奕寒从未见这里如此安静过。
不知是谁家的招牌掉在地上，经逃难的百姓踩踏后埋入了尘土里。
还有对门那家酒楼，谢南姝最爱去吃，如今也已人去楼空。
这座城死了，和谢南姝一起。
萧奕寒有些艰难地提步进门，公主府内的陈设丝毫未动，仍旧是他住了三年的熟悉模样。9
与谢南姝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如洪水一般向他奔涌而来。
萧奕寒仿佛又看见谢南姝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他情不自禁地跟随着这虚幻的影子走去。
她爱坐在假山后喂鱼，经她手喂出来的鱼儿们每一条肚子都圆圆鼓鼓的。
而如今鱼儿们没有人喂早已饿死，原本清澈见底的池塘如今也长满了水草。
“奕寒，你便让我一子嘛。”
凉亭传来谢南姝娇俏的抱怨声，萧奕寒转眼望去。
看到谢南姝正在与一人对弈，那是从前的自己。
谢南姝总喜欢拉着他一同下棋，每次将要输的时候，她都会这般撒娇。
可仔细想来，自己居然一次也未让过。
他缓缓提步朝凉亭走去，幻影在他踏入凉亭的那一刻骤然消散。
眼前只有一桌落满了灰尘的棋盘。
角落里，有颗棋子掉落在地，他弯腰拾起，紧紧捏在手中：“只要你回来，让多少子都可以。”
萧奕寒孤零零站在凉亭里，无人能答他。
他像是忽然失去支撑，身形猛地晃了晃。
谢南姝的冰棺被放置在她房内。
萧奕寒已有将近两年未踏足过这里，这里的陈设同之前他住过的时候一模一样。
博古架上摆满了二人一同逛街时买的小物件，兔子灯、老虎帽，她说这些将来都要留给他们的孩子。
萧奕寒看到不免怔愣，先前吵架时，他明明亲眼看到她气急将这些东西全都扔了，竟是又偷偷捡回来了吗。
萧奕寒捂着闷痛的心口，终于清晰明白过来，他从来都深爱着谢南姝。
可那些日子，他沉浸在回北国夺权的谋算中，只当她与谢夋沆瀣一气，要用这华美的公主府囚困住他。
使蛟龙困浅滩，不使蛟龙入海。
他不敢去相信，谢南姝是真心喜欢自己，故而将那些情感深深掩藏。
若当初，谢南姝来请他时，他能答应回房，哪怕一次，他是不是也能早一些看清，谢南姝对自己的真心？
可惜，一切都为时已晚。
谢南姝就躺在冰棺里，再也无法看到这一切了。
这时，亲卫小心翼翼在门外禀报：“国君，北国来信。”
萧奕寒接过信展开，上面催促着萧奕寒回北国主理朝纲。
“回朝。”
出发前，他去了趟公主府后花园。
这里最大的桃树下，有一坛桃花酿。
那是成婚后的第一个春天，他与谢南姝一起酿的。
萧奕寒亲手将土层挖开，他小心翼翼将酒坛捧起。
坛身贴着纸条，字迹有些模糊，上面写着【南姝与奕寒同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