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教室的人越来越多,姜黎能感觉到几乎每个人进来的时候第一反应都不是找座位,而是盯着她和秦暮看。
当初她的所谓高调“求爱”,在班里一时掀起不少波澜。
姜黎低着头收拾书包,用这种方式暂时逃避那些令人如芒在背的眼光。
等到她把大部分东西收进桌洞后,便盯着地板往后走,一直走到自己原来的书桌前,将桌子上厚厚的一沓试卷提起来抱在怀里。
李晓沫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看见她过来,朝着她努了努嘴,小声说道,“你还真和秦暮坐一起啊?那种自大狂,有什么好喜欢的,烦都烦死他了。”
姜黎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尴尬的抿起唇角笑笑。
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姜黎又不敢再次穿过人群过来拿东西,只能搬着那沓她根本不能承受的重力往前慢慢挪动。
姜黎咬着牙,拼命的朝上抬。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在路途走到三分之一时,姜黎酸酸麻麻的手臂再也强撑不住。
下一刻,所有的试卷和资料就像倾斜的瀑布,哗啦啦散了一地。
显然,这和她的初心背道而驰,这样大的动静反而致使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姜黎咬紧牙关,手指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坠的疼。
她蹲下来,闷声不吭的收拾地上的东西。
本来以为又会听到那些讨论和窃窃私语,但是……
“姜黎,我帮你收拾吧。”
“学神学神,你刚刚怎么不找我啊?”
“我力气可大了。”
“……”
“……”
三五个来自四面八方的同学冲上来,围在她身边,帮她收拾的收拾,整理的整理,搬东西的搬东西。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转变太快,快的姜黎根本反应不过来。明明前一天她还是那个人人喊打,都瞧不起的拜金女。
随着她手边的最后一本书被捡起来,姜黎木然站起身。余光中,她仿佛看见余朝阳坐在位置上身体前倾,欲有所动作的模样。
他……这是想帮她收拾东西么。
姜黎想,有些人实在是太好太纯粹了,完美的让她这种坏人都觉得嫉妒。
她永远也活不成余朝阳那样无愧于心。
姜黎走到秦暮身边,对帮她做事的几个人一一表达了感谢。
接着她坐下来,看着那对乱糟糟的东西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开始收拾。
“这些人真可笑。”
左侧,秦暮冷不丁的开口。
姜黎手指顿了顿,装作没听见。
过了几秒,她看向少年的侧颜,“你今天的药吃了吗?”
秦暮抱着手臂,睫毛轻颤,久违的心虚油然而生。
他喉结上下滚动,“没。”
“监督你,吃药。”
少女的声音软绵绵的,说出来的话也一点点份量都没有,但秦暮还是莫名感觉到了几分压力。
他不答,坐正了身体拿出笔胡乱摊开一张试卷。
“秦暮。”
手臂被戳了一下。
“吃药。”
手臂又被戳了一下。
姜黎的警告更是柔和到要命。
他觉得耳朵有些痒,被戳过的地方泛起丝丝麻意。
“不想吃。”秦暮舌根又开始泛苦,他厌恶那股涩意,况且吃了也不会好。
“你的药在哪里?”
“没拿。”
秦暮说完,得意洋洋的,觉得这下姜黎总该拿他没办法了。
果然,身侧的少女叹了口气。
他眉毛扬起,唇角流出一抹坏笑。
下一刻,少女弯下腰,似乎是在书包里翻着什么。总之,秦暮看见她拿出来的那个药瓶,整个人都不好了。
鸡皮疙瘩泛泛而起。
这种情绪维持的不久。
秦暮曾经在药店里见过这种治疗哮喘的药,两百多块。虽然这个药价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他其实一直明白,姜黎这个人很缺钱。
少女声音很低,小小的手掌把药瓶保护的那样好,似乎是害怕别人会看见。
“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倒在路边。”
他从未听过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在外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是校霸是学霸,他无所不能。
但他也有脆弱不堪的时候。
无数次,他倚靠在墙壁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面前虚影重重,还要撑起精神摸出药瓶吃药。
那时候,ʝʂɠ幻觉中他也曾经看见过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起。
但是每每他递出自己的双手时,却最终成空。
此刻拨云见雾,无数次幻影中的那个人终于清晰明朗。
以后他递出的那双手总算有了回音。
秦暮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接过的那粒药,他弯着腰,就着一口水吞咽下去,也不敢让别人知道他在吃什么。
口中很苦,心里却很甜。
只是过了会还是有些将就不了那枚药的味道。
秦暮微微蹙眉,大少爷脾气又起了来,张开嘴想抱怨。
一枚香喷喷甜滋滋的圆形东西塞进他嘴里,少女的手指无意中剐蹭到他的唇角,秦暮呼吸一窒,好像什么都忘记了。
被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像过了电。
他耳根有些发烫,嘴里的东西在口腔中滚过一圈,他才意识到那是一颗水果味的硬糖。
秦暮慢慢坐直身体,静谧的教室里,似乎所有人都在学习,感官放大,他能听见无数笔尖在纸面划过的声音。
“甜吗?”
少女问他。
“……劣质糖。”
秦暮这样说着,左手拿起笔脑子混乱的在纸上画了几道。
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用错手了,又“淡定”的把笔在桌上滚了一圈,右手接过来写字。
只是知识却始终进不了脑子。
糖……确实挺甜的,不知道姜黎在哪里买的。
在少年沉浸在童话世界里时,姜黎垂在右侧的手指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秦暮唇瓣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里,挥不去。
精心谋划的动作后,她是那样冷静,冷静的自己都害怕。
[你耳朵红了,秦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