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泛冷,斜着挂在一棵高树的尖顶上,清清浅浅的光,洒落向大地。
别墅一楼的阳台正朝花园。
前段时间刚有园丁过来修剪打理过,这个季节,许多草木都枯黄了,色泽艳丽的菊花倒是长势旺盛,角落里还多了一株没有完全盛开的金桂。
秦珩洲接着电话,不自觉走到了花园里。
他的视线仅被一朵还没凋谢的粉白色百合吸引着,淡色花瓣优雅而高贵,上头还淋着些没有蒸发的水珠,香气直击心灵。
电话里,又是助理在敬业地汇报着工作进度:“秦总,当地的水质检测报告刚才出来了,那里的温泉水中含有很多丰富的矿物质以及人体所需要的微量元素。”
“和您一开始看到新闻后,预测的其实差不多,那里的水拥有很强的还原能力,减少氧化应激,可以帮助人体延缓细胞衰老。”
每一项,都正对那些富豪们的需求。
是疗愈型度假村最契合的水源。
然而,助理说完,语气却也没有太过开心。相反,他还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现在情况其实挺复杂的。”
“涉及到那边的边境问题,当地的采矿许可证可能没有那么好拿,再加上先前说好要割一部分地给我们的村民,现在好像有点反悔了。”
询问理由,对方也不肯讲,只是敷衍着。
秦珩洲抿了抿唇,回答道:“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他挂断电话以后,折下了面前那支快要死的粉色百合花,插进屋内的一只花瓶里,用清水养着。
重回餐厅,秦珩洲看到那只白色盘子里的螃蟹还一口未动。
恰好枕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刚喝完了一杯冰水,强行压下胃里刚才翻涌起的那股不适感,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这男人问道:“怎么了?要给你都剥好吗?”
他没有在阴阳怪气什么。
问完,直接坐下,上手剥起了蟹壳,解决这个小问题。
枕月也没拦着,她反正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看着面前男人灵活的手指掰着蟹腿,愣愣地问道:“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刚才是在和谁打电话呀?”
她纯粹好奇,或者只是想找点话题聊聊而已。
秦珩洲却抬起眼,瞥了她一下。
他眼尾上扬,一副心情真的不错的样子,细碎的黑发此刻垂在眉骨前,有几分慵懒,又带着一丝痞意问道:“查我岗啊?”
“问问而已,你爱说不说!”枕月的回答比这个男人还要激动。
闻言,秦珩洲拧了拧眉,忍不住说:“什么脾气。”
他最后到底还是主动解释了一遍,“是我助理,汇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这两天可能就要出差一趟,去郎国边境那边。”
枕月慢慢吞吞地“噢”了一声。
心里想着,如果那位助理要是个女生的话,一定是当这男人名义上妻子的不二之选,两个人这么要好,工作从早聊到晚。
干脆直接住一起好了,讨论什么的也方便!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酸。
秦珩洲剥完蟹壳以后,还拿起了勺子,他仔仔细细地将蟹黄全部都刮到盘子上,贴心程度就差亲口喂到枕月的嘴边了。
剥着时,他还微微敛起了些眸子,绕回到刚到家时的那个话题,“关于你父亲的事呢?”
“如果你真的有想知道的,我可以……”
话音未落,枕月就冷着声音打断道:“这不用你来操心了。”
仿佛这话题是她内心深处的一根刺,只要被提及到,她的潜意识里就会发起抵御模式来保护自己。
像只刺猬一样。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她不要世界上又再多一个人误会她的父亲。
就让所有人──都当他是“死了”。
秦珩洲点了点头,保持沉默,手上的动作没停。
没过一会儿,一只螃蟹就被“掏空”了。
连蟹腿上的肉都掰了出来。
“吃吧。”秦珩洲将面前的盘子递给枕月。
他又继续剥起了下一只,乐此不疲似的。
枕月深吸一口气,对刚才的那一下干呕,仍然很心有余悸。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
可能一睡醒就吃这类性冷的食物,肠胃受不住?
现在,她喝了一杯冰水,胃里是清淡不少的。
枕月慢慢地拿起了手边的勺子,挖起一勺金黄色的蟹黄,准备送入口中。
“还有,上次你提到要……”
“呕……”枕月一闻到蟹黄的味道,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手中的勺子也不小心掉到地上,发出了一记清脆的响声。
秦珩洲一愣,抬起了眼。
这是什么反应?
现在这小姑娘是连听他说句话都会反感到吐了?
隔了几秒钟,秦珩洲才反应过来,他蹙紧着眉头走到了枕月身边,问道:“不舒服?”
还倒了一杯温水给她漱口。
枕月摇摇头,也不能说是不舒服。
她只不过一闻到这螃蟹的气味就不好受而已,便怀疑问道:“是不是这个螃蟹坏了?”
秦珩洲再次端起盘子,闻了一下,也很怀疑:“没坏吧?”
他只是不确定地说了一声。
下一秒,枕月扯着嗓子,大声哭喊道:“完蛋了,螃蟹不坏。”
“那就是我坏了啊!”
她病急乱投医,都在网上搜起相对应的症状表现了。
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胃癌晚期。
秦珩洲险些也被带进了沟里,想说不管什么病,他都会给她找最好的医生治疗。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他抿了抿唇,抽走枕月握紧着的手机,丢到了一旁,“行了,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要是真的担心,别等明天,我们现在就去医院找人做个全面的检查。”
秦珩洲弯下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只勺子。
他起身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这个月例假推迟几天了?”
不等枕月回答。
秦珩洲自己就算了起来,面色一白,他的神色也有几分明显的紧张,“我们刚才……会不会太激烈了,伤到……”
这都哪跟哪儿了!
枕月觉得简直比她得了胃癌还要离谱。
她一个劲的否认,想让这男人闭嘴。
实际上是她自己心里也很害怕。
灯光投下,聚成一道,打在了秦珩洲高大清瘦的身影上,他五官深峻,轮廓棱角分明,一半匿在了黑暗之中。
嗓音低沉而磁性,“有了就生下来,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