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线是申城周边相对较新的徒步路线,最高海拔约611.5米。 全程以竹林和树林为主,风景一般,仅有三个观景台视野较为开阔,可以远眺连绵群山和山脚的村落。 大家徒步经验丰富,此行多奔着疾速拉练而来。其中只零星几个人掏出手机,打卡式按下快门,没人像上次那样在起点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石砚初带领大家做完几组拉伸,惊喜发现心里卡着的时间表和实际情况几乎重合。他轻抚胸口顺气,顿觉轻松不少,缓慢摩挲间,胡乱蹦跶的心脏总算找到了该有的频率。 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步速适中,不时和并肩同行的队友聊几句闲天。他三番五次揿下对讲机按钮,想嘱咐时愿些什么,待话筒抵到唇边又觉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老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侧,重重拍了拍他肩膀:“魂不守舍,想什么呢?” “你不在队伍中间呆着,跑前面来做什么?”石砚初不接话茬,“别忘了你是中队。” “有你和米娅在一头一尾,我就是个摆设。”老王这人猴精,能偷懒时绝不白费力气,等真有事时也能顶上,毫不含糊。他扭头望向弯弯扭扭的队伍,心生自豪:“怎么样?哥们是不是算把这件事做起来了?” 石砚初不咸不淡打消他积极性:“两次经验不足以说明问题。更何况今天才刚开始。” “之后你回英国我还得找个靠谱的领队。”老王充耳不闻,右手拄着登山杖,戳出有节奏的声响,“难啊。” “自己上。” 石砚初目视前方,不太想聊回英国这个话题。不知人是不是天性懒惰,这些天他早睡早起,三餐规律,修车、健身一项不落,精神面貌绝佳,唯独不愿认真考虑工作的事。 焦虑也有,更多的却是迷茫。 他抬头仰望一节节向上攀登的台阶,咻咻微喘,脑海中竟一闪而过留国内发展的念头;又迅速否定。人脉网远隔重洋,他不确定有没有勇气重新开始,更没信心能规划出一条势在必行的新路。 老王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迷,没好言相劝,而是指着竹林深处的隐秘之地,意有所指:“你看那条分叉路,改天咱俩单独闯闯。” 石砚初不假思索拒绝:“夏天草丛茂…
龙脊线是申城周边相对较新的徒步路线,最高海拔约 611.5 米。
全程以竹林和树林为主,风景一般,仅有三个观景台视野较为开阔,可以远眺连绵群山和山脚的村落。
大家徒步经验丰富,此行多奔着疾速拉练而来。其中只零星几个人掏出手机,打卡式按下快门,没人像上次那样在起点磨磨蹭蹭,耽误时间。
石砚初带领大家做完几组拉伸,惊喜发现心里卡着的时间表和实际情况几乎重合。他轻抚胸口顺气,顿觉轻松不少,缓慢摩挲间,胡乱蹦跶的心脏总算找到了该有的频率。
他走在队伍最前面,步速适中,不时和并肩同行的队友聊几句闲天。他三番五次揿下对讲机按钮,想嘱咐时愿些什么,待话筒抵到唇边又觉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老王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身侧,重重拍了拍他肩膀:“魂不守舍,想什么呢?”
“你不在队伍中间呆着,跑前面来做什么?”石砚初不接话茬,“别忘了你是中队。”
“有你和米娅在一头一尾,我就是个摆设。”老王这人猴精,能偷懒时绝不白费力气,等真有事时也能顶上,毫不含糊。他扭头望向弯弯扭扭的队伍,心生自豪:“怎么样?哥们是不是算把这件事做起来了?”
石砚初不咸不淡打消他积极性:“两次经验不足以说明问题。更何况今天才刚开始。”
“之后你回英国我还得找个靠谱的领队。”老王充耳不闻,右手拄着登山杖,戳出有节奏的声响,“难啊。”
“自己上。”
石砚初目视前方,不太想聊回英国这个话题。不知人是不是天性懒惰,这些天他早睡早起,三餐规律,修车、健身一项不落,精神面貌绝佳,唯独不愿认真考虑工作的事。
焦虑也有,更多的却是迷茫。
他抬头仰望一节节向上攀登的台阶,咻咻微喘,脑海中竟一闪而过留国内发展的念头;又迅速否定。人脉网远隔重洋,他不确定有没有勇气重新开始,更没信心能规划出一条势在必行的新路。
老王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迷,没好言相劝,而是指着竹林深处的隐秘之地,意有所指:“你看那条分叉路,改天咱俩单独闯闯。”
石砚初不假思索拒绝:“夏天草丛茂盛,走小路危险。”
“又不是野路,说不定能发现新风景。”
“不去,看着不好走。”
“走近了才知道,大不了返程。最差还能怎么样?”
“会被蛇咬。”
“嘿!你这个人油盐不进。”
石砚初加快脚步,拉出一小段距离。他当然知道老王想说什么,无非是那些不要被人生规划束缚捆绑的言论。可在他心中,任何没有加入现实考量的决定都不过是冲动产物。
他理解十几岁时会在荷尔蒙冲击下脑门一热,却绝不允许自己在奔三的年头,凭借一时心情和喜好,随心所欲。
兴许是爬升强度太大,队伍里几乎无人交谈。
大家闷头吭哧爬着,呼吸声和登山杖的敲击声交织在一起,协奏成雄赳赳气昂昂的军训进行曲。
闫昱恒一路顾不上说话,任由汗珠滑落面颊,转眼浸湿了领口一圈。他耸起右肩,擦拭鼻尖的汗,嫌弃地嗅了嗅。他万万没料到,美好的七夕,竟在和准女友登山徒步;更没想到他会气短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时愿神色如常,仅呼吸略显急促,难度比她预计中升了好几级,却仍在能力范围之内。她目光如探照灯般拢住前方的人群,庆幸暂时没有事儿精或故意走偏线的,或许石砚初那家伙的初筛真起到了效果。
“累不累?”她察觉出身边人步速变慢,扭过头。
闫昱恒就近找了处岩石坐下,气喘吁吁,一口气喝光一整瓶矿泉水,“没事。”
时愿睇着他拧紧的眉头和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板起脸:“你哪里疼?”
“膝盖后侧那根筋估计扭到了。”他抱歉地笑笑:“没大事,休息一会就好。”
时愿没搭腔,转而朝对讲机说道:“领队,有队员膝盖不适。我陪他在原地休息一会,很快赶上。”
公事公办的调调,衬得“队员”二字尤为刺耳。膝盖关节的疼楚攀咬着寸寸肌肉,如扯筋磨皮般掀起新一轮抽痛。
闫昱恒若有所思,联想起清晨她的那句“我朋友”。腿上那根作祟的神经仿若偷偷潜入心尖,冷不丁一戳,钩出了难以言表的胜负欲。
他垂眉耷眼,满脑子都在复盘这段关系的走向:太快或太慢?抑或他心态出现了问题?他回忆起大巴上的一幕幕:时愿和石砚初相谈甚欢,聊了一路。他烦躁地摘下帽子扇风,几度欲开口挑明:他们牵过手,也拥抱了,现在算什么关系?
“好点没?”时愿研究完轨迹图和行程表,“我们可以走慢点,刚才领队说会在休息区多停留十分钟,等我们。”
闫昱恒昂头仰视她,恍惚数秒。她漆黑透亮的眸子里只浅淡映着他的面庞,轮廓并不清晰。他站起身,微微勾着背,凑到她面前,终下定决心:“时愿,跟我在一起吧,好吗?”
风吹散了句末升调,自作主张将问题转成了肯定句。
时愿被迫和他瞳孔里的自己对视,有点懵。她大脑快速运转,试图组织语言,却屡屡告败。
闫昱恒并不意外她此刻的沉默,趁热打铁牵起她双手,郑重启唇:“本来打算到山顶再问。可刚才我吹着风,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没什么好时机,当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时愿放慢呼吸,神思随着吸进去的新鲜氧气,逐渐由混沌转为清明。为什么非要现在说这些?徒步刚开始没多久,她需要保存体力,照看队友,说不定还得处理些幺蛾子。
“你别不说话。”闫昱恒等急了,晃晃她的手,“我不是在逼你。”
“我们下山后再谈?”时愿实在不喜欢将工作状态和私人情感混为一谈,“我现在没空想这些。”
闫昱恒虽没得到想要的回复,心思却稍微安定了些,宽慰自己至少她没当场拒绝。他松开手,“走吧,我休息好了。”
另一边,石砚初领着大部队按时抵达休息点。
他找到一处干净台阶,席地而坐,远远瞧见时愿和闫昱恒一前一后爬坡。期间时愿顿住脚步,伸出手;闫昱恒自然而然牵住她,不知说了什么,笑容灿烂,过了好一会才松开。
“再休息五分钟?”老王提起裤腿在他身侧坐下,“米娅来了吗?”
“来了。”一整早的猜想敌不过短短几节台阶的眼见为实。他撇过头,盯着老王数十秒有余,“问你件事。”
“说。”老王不在意地拍着裤腿的灰,“今天七公里够呛,队伍里有人说走不动了。”
“没办法,七公里是最近的下撤点。”
“我刚才说了,现在觉得体力不支的可以原路返回。一旦过了这个点,就没有回头路了。”老王抬起头,“诶,你刚要问什么来着?”
石砚初余光定焦到时愿的倩影,“没什么。我去那边吹吹风。”
“神经。”老王屁颠颠跟上前,从后揽住他脖颈,“你今天心情不佳啊,怎么了?被你爸逼着做生意了?”
“有吗?”石砚初背部突然吃力,重心前倾一瞬。他毫不犹豫矢口否认:“我心情很好。”
“拉倒吧,写脸上了。”
石砚初眼风扫向队伍末端,没头没脑甩了个问题:“那人是米娅男朋友吗?”
老王顺着他视线一望,好半天才锁定目标,“不是吧,米娅早上不说是朋友吗?”
朋友会牵手?石砚初在心里兀自反问着,没再吭声。
“你管人家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他不屑地耸耸肩,“你不是最爱挖八卦?”
“别瞎说,我可不会主动关心队员的个人问题。”老王抚着下巴,故作深沉:“小年轻挺配的啊,男才女貌。就那小子看起来呆了吧唧,感觉搞不定米娅。”
石砚初的关注点自动落在最后一句,“为什么搞不定?”
老王像模像样分析:“那小子还在读书,前途未定,男人没事业像什么话?不靠谱不靠谱。”
“...”
老王振振有词:“以我对米娅的了解,她喜欢成熟那挂的。”
“你又知道了。”石砚初质疑他的判断,没好气地回应,“不是不打探队员感情生活吗?”
“诶,不是你在问吗?”老王哭笑不得,又瞬间改口:“也是,年轻人,谁谈恋爱奔着结婚去啊,开心就行。”
“...”
石砚初没问出所以然,反被灌了一口邪风进肚。那股风找不到出口,四处乱窜,最后齐齐聚在胸口的位置,凝结成一团难以纾解的烦闷。他不懂究竟有什么好在意的,亦不明白这几天思绪为什么总会接二连三跳到时愿身上,更招架不住这些层出不穷的小情绪。
老王观察他面色,“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神神叨叨。”
石砚初不予理睬,转身走到队伍中间,号召道:“继续出发吧。”
最高点之后全是土路,有一段连续下降的路程,坡度不大,给了大家一些缓冲和积蓄体力的时间。
众人侧身下行,以减少对膝盖的磨损。途中时愿好几次留意到闫昱恒的表情,面露担忧:“你真的可以?”
闫昱恒生怕再拖尾,“真没事。”
路线起起伏伏,攀升高度不如刚开始那般挑战人的心肺功能,却一点点磋磨着人的耐性。
队伍里不时冒出“借水”的请求。
一眨眼功夫,时愿借出去三瓶水,当看见包里仅剩的两瓶时,不得不开口拒绝。
对方中气十足,歪嘴嘲讽:“你们组织活动,居然不提供水?”
“我们 AA 组团,自备水和食物。”
对方撸起衣袖,瓮声瓮气,劈头盖脸一通指责:“同伴缺水,你身为组织者不能借一瓶?你包里还有那么多?互帮互助知道伐?助人为乐没学过?”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嗓门又大,很快引起了其他队员们的注意。
时愿回怼几句,可惜战斗力不强,实在敌不过对方的强词夺理。她拦住欲窜上前的闫昱恒,严声轻斥:“你别管。”
石砚初闻讯赶来,二话不说先将时愿挡在身后。
对方脸皮厚,巧舌如簧。他一会说出门急,只带了一升水;一会又说血糖高,容易口渴,没想到队长竟不肯帮忙解决燃眉之急。
石砚初神情温和,语气却多了几分凛冽:“你经常徒步,知道水的重要性。群公告里再三强调过至少带四瓶水。出发前你已经找我借了一瓶,爬升到 1 公里时又找老王要了一瓶。”
“哟,几瓶不值钱的水记这么清楚?”对方舌头鼓起腮帮子,斜眼瞧人:“小气人我遇过不少,为了瓶水跟人急赤白赖的还是头一回碰到。你俩真是一丘之貉。”他无谓嗤笑,环顾四周朝旁人讥讽:“算咯,扣扣搜搜的团,迟早倒闭。”
时愿难压怒气,本能上前两步想继续辩驳;石砚初见势拦住她,凑到她耳边:“别跟这种人起争执。”
“凭什么?由他胡扯八道?”时愿这一路累得够呛,既要顾着闫昱恒的膝盖,又要给其他落单的队友们加油打气。分文不赚,到头来因为一瓶水被人诟病?
“没意义。没必要为这种人浪费精力。”
时愿现在听不得这些云淡风轻的言论,脸色骤变,狠狠剜他一眼,“行!您宽宏大量,就我小家子气!”
这声斥责震碎了团在胸口的郁结,同时敲打了石砚初后知后觉的神经。他品出些滋味,下意识压制这个荒诞的念头,又因突如其来的失控感烦躁心起。他目光胶着在时愿脸上,故作冷静道:“好好说话,别带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