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灼
简介:孟启星撒娇:“让我喂你嘛。”橙味的奶糖被气泡水包裹,慢慢融化在口腔的温度中。拇指轻捻过粘腻的唇珠,孟启星身上的香水味随着靠近愈加浓烈…心身疲惫,乔灼需要一个绵长的吻,她单手环上他的脖子,勾着领带下压。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尖叫。“哎呀,我的行李摔下去了,哪位好心人能帮我搭把手呢?”柳铖从天而降,站在门外作无辜状。这次轮到孟启星翻白眼:“哟,这不是能在健身房硬拉120公斤的柳大少嘛,几天不见就柔弱不能自理啦,是要收拾收拾上赶着给谁当外室吗。”
孟启星给乔灼介绍的人叫钱四爷,此人三教九流的行当都干过,最令人熟知的还是他“房虫子”的名头。
所谓“房虫子”是早年间大众对房产中介的蔑称,房产中介市场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民间自发且混乱的状态。
卖家找不到买主,买主寻不到卖家,就算有幸碰到,这笔生意能不能成全是出于自己的勇气和对方的道德水准,就算有中间人担保,说到底还是考验人性。
钱四爷是北京房产中介圈子里有名望的老人,乔灼想要入这行,还真得向他来拜拜码头。
打探好他的喜好,乔灼拎着精心准备好的礼品前去拜访。
钱四爷住在二环内的四合院里,距离故宫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春日渐暖,燕儿忙着筑巢,胡同七拐八拐,乔灼钻过一条胡同,下个转角又走进死胡同。
二环外拔地而起的高楼声势浩大,二环里胡同的时间仿佛静止。
误入狭窄的胡同,甚至无法两个人并行着走,通道两边的民房里都住着人,若是没有遮挡,趴在自家门口都能看到对面邻居家电视机里播的字幕。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一“辆”敦实的肥猫四仰八叉在路口晒太阳,眯着眼,脑袋搭靠在竹编的躺椅脚上。
躺椅上的大爷也是同款姿势,见有生面孔出现,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乔灼被打量地有些不自在,本想向他问路,看他大概是个不好相与的便作罢,快步走向下个路口。
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吵架,听声音,战况十分激烈。
刚出路口,一只塑料瓶子迎面向乔灼飞来,还没等她做出反应,就被有力的大手拽到身后。
护住她的是一位身手矫健、孔武有力的大妈,原本在她腿边的一麻袋塑料瓶由于失去支撑,哗啦啦散落在地。
方才与大妈吵架的大爷见状,脚底抹油,临走前还不忘顺手抄走身边那堆废纸壳儿和空塑料瓶。
逃得再狼狈也不忘对大妈进行嘲讽:“克夫克子,老东西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等我卖废品赚点儿块儿八毛给你补贴点儿棺材本儿啵!”
大妈也不甘示弱,叉着腰在路口骂了近三分钟,一句没重样。
“我能活到现在那是我命硬,跟我硬碰硬就等着被克死吧你!你有儿有女又能怎么样,人家在国外呢,能坐着火箭来给你收尸啊,等你烂家里,我把这些塑料瓶都烧给你,毒得你魂飞魄散!”
骂人的大妈叫冯秀英,是住在附近的居民,胡同一霸,鲜少人敢惹她。
等她骂解气,回头看见乔灼已经把散落的瓶瓶罐罐踩扁收拾好,动作麻利。
又换上双笑眼,自来熟地跟乔灼搭话:“姑娘你这收瓶子的手艺叫一个熟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收破烂的。”
乔灼笑笑:“小时候确实收过,我那个时候就争强好胜,捡垃圾也得比别人捡得快、捡得多。”
“你这姑娘,对我脾气。”
没聊几句,冯秀英就觉得眼前这姑娘跟自己有缘,听说她是来找人的,非得要亲自把她送到目的地。
“你要找的是那个老太监的孙子呀,我知道他,那人怎么说呢,精明、忒精明,猴儿精猴儿精的,那双眼睛净盯着别人钱袋子,结果大半辈子过去,不还是窝在这胡同里吗。”
虽说都是二环里的四合院,里面住的人也早被别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有人独享皇城根儿下一套大四合院,有人三五家并一家四世同堂住小四合院。
“就是这儿,我就不进去了,”冯秀英指着门口停着生锈三轮车的院落对乔灼扁扁嘴,“里面有几个不想搭理的人。”
钱四爷住的四合院不是他一个住,他无儿无女,独享其中的一间房,剩下两间,一户住着四口人,一户住着五口人,这些人都没有亲戚关系。
那是个小四合院,没有一进院,进门就是正院,布局一目了然。
正中央是主屋,门前有两颗柿子树,树干上系了两条粗尼龙绳,绳上挂满了花花绿绿婴儿的尿褯(jie 四声)子和褥子、被子等日用品。
柿子树的细干被晾晒的重物压出了些弧度。
主屋里传来几声咳嗽,继而是骂骂咧咧的声音,乔灼猜出来,骂人的应该就是钱四爷,正在抱怨邻居把晾晒的婴儿衣物晾在他门口,既压了他种的柿子树,又挡了屋内的光照。
被骂的邻居也没出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个大爷的声音回应钱四爷。
“四爷您歇歇吧,可别背过气儿去,改明儿让大宝认您当干爷爷,百年之后给您送终成不成啊。”
木门伴随着怒气打开,身穿黑马褂头戴瓜皮帽的精瘦老人窜出来,啐了一口道:“我有的是徒子徒孙,想认我当爷爷你且得排着队呢!”
“赶明儿就把他柿子树砍了当柴烧。”
“你少说两句吧!”
邻居大爷又骂几句,被邻居大娘劝住,拥挤的四合院又再次恢复宁静,只余时不时婴儿的啼哭和老人的咳嗽声。
介绍清楚来意,乔灼被请进门。
刚停了暖气,屋里比屋外冷,钱四爷给乔灼倒了杯热水道:“茶叶刚喝完,就剩下点儿茶叶沫子,就不往您跟前端了哈。”
这不赶巧,乔灼拿的礼物中就有武夷大红袍,征得同意,她当即泡了壶茶给钱四爷品茗。
再配些刚从稻香村点心匣子里拆出来的牛舌饼、果酱盒、核桃排,乔灼做过功课,这几样都是钱四爷爱吃的。
果然人吃开心了就好说话,钱四爷抹干净嘴边的点心渣子,在红木桌角磕了磕手中的烟枪,露出餍足的表情。
“找房子这事儿,我徒孙就能给你安排,至于旁的…”猴精瘦脸上的三角眼上下一翻,看似为难,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对着乔灼道:“这行水忒深,不适合女人干。”
乔灼一听乐了。
看来这条路走的对,但凡能赚钱的,总会有人跳出来说不适合女人干。
她面上不动声色,没急着反驳,从礼物堆里端出个做工精致的木盒。
盒子打开,是一整套十二花神生肖珐琅鼻烟壶,看到的瞬间,钱四爷那双三角撑得溜儿圆。
掩饰不住笑意,钱四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丰富的人生履历,从他的讲述中,乔灼得以窥见北京房产中介行业野蛮生长的发展史。
在福利分房制度还没取消的年代,房屋买卖十分困难,大家都是跟着工作走,要是有人房子在海淀,却调动到了丰台,这就不得不换房。
那个时候讲究以房换房,很难遇到双方都看对眼儿,一拍即合的时候。
说起这个,钱四爷就不得不提当年他堪称壮举的换房事例,为了帮客户找到满意的房子,愣是找到八家同时换房,还帮所有人都换到满意的房子。
这需要主持大局的人经验、人脉、灵活头脑缺一不可。
给买卖双方搭线,整合信息,钱四爷讲的这些都是房产中介好的一面。
能放到台面上说的,不占赚钱的大头。
至于如何赚钱的手段,钱四爷让乔灼自己悟。
*
市中心公园,大妈大爷齐聚,还有少量穿着职业装的年轻人穿梭其中。
小树林里临时牵起的细绳上,挂的不是花花绿绿的晾晒衣物,而满是薄薄的 A4 纸。
上面密密麻麻手写着各种信息,仔细看,不是相亲资料,全是房屋买卖信息。
这是互联网腾飞之前,人们最爱的“网络”。
“看见没,那是我徒孙小王。”钱四爷带着乔灼在远处长廊的石凳上坐下,指着不远处正在推销的年轻人道。
“他这么累死累活一次中介费才赚几百块钱,”又指指旁边,“不像那根老油条,他是倒卖房子的,一次能赚上万块呢。”
乔灼听出画外音,老实的人玩不转房产,买囤卖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动作要快出招要稳,当得了房虫才能先富起来。
可这是赚小钱,不是乔灼想要求的道。
说到底,以前的房产中介靠的是信息差,可随着互联网发展,这个差值只会越来越小。
钱四爷不这么觉得:“你说的那个网它要是真那么神奇,那哪是谁都用得起的,再怎么发展,还不是山尖儿上掌握着权钱的人掌握着真假。”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乔灼没有反驳。
只是隐约觉得,时代的浪潮必然拍下,不如举好木盆,说不定还能接到几条鲜美的海鱼,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
虽说拿人手短,钱四爷也没想着倾囊相授,但找房这事儿倒是办得妥妥帖帖。
找的房子地段又好,价格又低,完全超出乔灼的预期。
搬家那天,孟启星指挥着大队人马出动,从头到尾没用乔灼动手。
新房子有股味儿,门窗都打开,空气流通起来,乔灼呕在心头恶心的感觉才好些。
孟启星从车上拿了瓶气泡水,又剥了颗糖递给乔灼。
乔灼刚想接过,被他闪躲过去。
孟启星撒娇:“让我喂你嘛。”
橙味的奶糖被气泡水包裹,慢慢融化在口腔的温度中。拇指轻捻过粘腻的唇珠,孟启星身上的香水味随着靠近愈加浓烈…
心身疲惫,乔灼需要一个绵长的吻,她单手环上他的脖子,勾着领带下压。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尖叫。
“哎呀,我的行李摔下去了,哪位好心人能帮我搭把手呢?”
柳铖从天而降,站在门外作无辜状。
这次轮到孟启星翻白眼:“哟,这不是能在健身房硬拉 120 公斤的柳大少嘛,几天不见就柔弱不能自理啦,是要收拾收拾上赶着给谁当外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