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周琳亲手将秘方交给了陈伟。
且夸下海口,不出三日,定见奇效。
陈伟翘首以盼,日日揽镜自照。
第三日,确实出了奇效!
只是这头发不仅没长出来,浑身上下竟长出了红疹子!
尤其是脸,又红又肿,密密麻麻的,十分骇人!
这哪是什么生发秘方,根本就是毁容毒药!
周琳,你个王八羔子!
陈伟带上帷帽,提了刀,怒气冲冲地准备去隔壁找人算账。
未到门前,就听到外头传来震耳欲聋的砸门声。
“谁啊?”陈伟怒气当头,开门喝道。
熟料竟一窝蜂地闯进来五六个年轻女子,站在院中便伸长了脖子朝里东张西望。
陈伟伸出手臂将人拦住,冷声道:“你们找谁?”
站在最前头的女子,膀大腰粗,双手叉腰,气势凌人道:”我们找陈伟!“
看这架势显然来者不善。
陈伟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些人,且之前为了躲书粉催稿。
甚少有人知道她住在此处。
暗自思忖,决定先探探她们的口风。
“你们找她何事?”
“当然是来警告她离我们的喻大神远点!”
那胖女子此话一出,后头几人跟着连连点头。
又有人嚷嚷起来:“喻大神是我们大家的,凭什么被她一个人独占!快让陈伟出来!”
显而易见,这群人是周琳的书粉,还是“脑残”的那种!
果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陈伟冷哼一声,语气轻蔑:”我想有一点你们可能搞错了,想接近谁,那是每个人的自由,何时轮到你们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了!“
好好看话本不行吗,竟还跑到别人家来上房揭瓦了!
那群女人被说得面面相觑。
为首的胖女子怒意横生,高嚷道:“你这女人说谁呢?我们找陈伟,关你什么事!”
“呵!你们闯进我家,还口口声声说要警告我离你们的喻大神远点,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胖女子双目瞪大,瞬间明白过来:“原来你就是陈伟!”
她不怀好意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我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这话时她的视线不由落到陈伟的胸脯上,而后颇为得意地挺起自己的胸膛。
如此普通,却又这般自信!
陈伟无声失笑,叹道:“哎,确实不如你的好身材,你这身肥肉,应该浪费了不少粮食吧!“
“你!”胖女子恼羞成怒,气得跺脚:“就你这样的,还敢不要脸地借喻大神的名号招摇过市!有本事做这样的事,怎么没本事把脸露出来!“
语罢她突然朝陈伟飞扑过去,企图扯掉她头上的帷帽。
陈伟却快她一步,不费吹飞之力地避开,对方却没刹住脚,头重脚轻地撞到墙上。
“哐当”一声,墙灰落了两层。
陈伟微微眯眼,有点心疼自家的院墙!
“哎哟!“胖女子捂着脑袋大声哀嚎,出了这等洋相,更是气急败坏。
转身就冲一众傻眼的小姐妹吼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把她抓住!”
那群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蜂拥而上,顷刻间将陈伟团团围住。
“不让人看是吧,我今天还非得瞧瞧了!“胖女子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
她们虽然人多势重,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显然不是常年练武的陈伟对手,即使齐齐上阵,拳头也像团棉花似的,打在身上不痛不痒。
陈伟这头方躲过一个腿踢,另一头便有人扬手想给她一个巴掌。
她反手擒住那只手,向后一拧,痛得对方吱哇乱叫。
那人偷袭不成,又眼睁睁见自己的手最后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自己脸上。
敌人实在太弱,和他们交手之时,陈伟甚至还能一心二用,分神思考问题。
此事十分古怪,先无论这些人是如何知道她住处的,
就说他们早不来闹晚不来闹,却偏偏挑她这个“鬼样子”的时候上门,显然是早有预谋。
目的无疑是想看她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丑态百出。
而能选准时机对她下手,可见这背后之人应是提前就知道自己的“秘密”。
幽竹巷何时这般闹腾过,动静太大,惹了邻里站在门前看热闹。
绿叶混在人群里,悄无声息地藏在角落,注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
“发生什么事了,都让一让!”
宋晚见门前被堵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挤进去,就见陈伟被人围着。
护犊心切,她一把抄起墙角的扫帚,想也未想就英勇地冲了进去。
“你们是谁啊,竟敢动我的人!”宋晚挥了两下手中的“武器“向敌人示威,又偏过头看她:“小叶子,你没事吧?”
见到熟悉的身影,陈伟心中一怔,摇头道:“宋晚我自己可以应付的,你先出去,免得他们伤了你!”
“不行,她们人多,我怕你吃亏!"
两人交谈的功夫,胖女子眸中划过一丝狠厉,竟一把抓住宋晚手里的扫帚。
宋晚哪抵的住这股力道,眼看就要被人拖拽在地。
陈伟一掌劈在胖女子粗壮的手臂上,趁人吃痛松手时,将宋晚牢牢护在怀中。
见人安然无恙,她才要吁出一口气来。
却是在这分神的间隙,竟有黄雀在后,被人从身后一把打掉了头上的帷幕
拥在人前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周琳从外面回来,隔着老远,就瞧见乌泱泱一片人堵在陈伟院前。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眉心一皱,疾奔到门前。
富贵却没搞清楚状况,只得跟着他跑。
没了帷帽的遮掩,陈伟完全暴露在了刺目的阳光中。
稀疏凌乱的发丝下是红肿的双颊,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即使用双手捂着,也抵不过那些如刀般刺过来的目光。
一时像水入滚油,炸开了锅。
周遭霎时沸腾起来。
“没想到她竟长得这副鬼样子!“
“太渗人了!
……
杂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不ᴊsɢ断涌入陈伟的耳朵。
一点一点,清晰放大。
门前是指着她窃窃私语,小声偷笑的路人。
眼前是敌人大获全胜后,露出的丑陋嘴脸。
她甚至还能听到身边宋晚发出的惊呼声。
所有的声音在顷刻间化作巨大的轰鸣刺得陈伟耳膜作痛。
又好像被人关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一时连呼吸都变得格外沉重。
她拼命用手捂住耳朵,撕心裂肺地朝人群大喊:“都给我闭嘴!”
这当口,此起彼伏的笑声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打破。
一抹高大的身影将宽大的衣袍飞快盖在陈伟的头上,又揽臂将人护在身后。
瞬息间就替她把那些扭曲丑陋的光影全部抵挡住。
有人认出男人的身份,高声大喊:“快看啊,是周琳!”
人群再次被点燃,院中的女人们个个都像是蜜蜂见到了花,争先恐后地朝“花朵”飞扑而去。
“喻大神,你什么时候再发售新话本啊?“
“喻大神,我是看你写的话本长大的!”
周琳被簇拥在中间,成为众矢之的。
那胖女子借着身材优势,将旁人推开,硬挤到最前面,拍着胸脯炫耀:“喻大神,你的每一册话本我都有买,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她难掩心中喜悦,更是得寸进尺地去抓周琳的衣袖。
“别碰我!”周琳眉间露出嫌恶之色,重重拍掉她的手,声音冷若冰霜:“这里不欢迎你们,请马上离开!“
胖女子面色一沉,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可都是你的书粉啊!”
周琳却不留半点情面,冷着脸转过身:”富贵,送客!“
富贵得令,立马上前赶人。
那些人怎肯轻易离去,个个都变了副嘴脸,叫嚣起来。
“周琳,你是要为了那女人和我们这些书粉翻脸吗?”
“你如今就是个过气的话本师,我们看的起你,才这般追捧你!若是没有我们的支持,你能有今天吗!“
难听的谩骂声接踵而来,周琳眸色阴沉,额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滚!”
“我家少爷都让你们滚了,听不懂吗!“
富贵捡起地上的扫帚,猛地挥向人群,将那些人生生轰出门外。
那群女人纵使再不甘也只能作罢,愤然地扬长而去。
而站在外头的看客显然意犹未尽,仍在交头接耳,私语窃窃。
“还有你们,看什么看!”
最终也在富贵的呵斥下,各自离开。
绿叶见状,勾了勾唇角,悄然消失在了门前。
人潮褪去,一室寂静。
“你没事吧?”周琳转身看向陈伟,黑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衣袖下的手掌死死攥紧成拳,陈伟一把将盖在头上的衣袍掀开,重重砸到地上。
“喻少爷的戏演的可真好!”
周琳闻言,不由微怔。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陈伟,看着他时眸子里无一丝温度,冷得彻底。
唇角明明噙着笑意,声音里却极尽戏谑与嘲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伟冷冷一笑,指着自己的脸,质问道:“你给我秘方,又安排那些人,这么一出大戏,喻少爷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
周琳气急:”你觉得那些人是我找来的?“
“先前去医馆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我用了你的秘方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偏那些人又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你让我怎么想?“
听到“秘方“,不知想到什么,富贵心头一惊。
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叶姑娘,你怎么能够怀疑我家少爷,就算他往日孟浪了些,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晚也大概听了个明白,上前拉住陈伟的手:“小叶子,你冷静点,或许这事中间有什么误会!”
今日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这般羞辱,陈伟根本无法心平气地客观思考问题。
梗着脖子,口气强硬道:“能有什么误会!“
周琳死死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质问道:“所以在你心里,本少爷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小人是吗!”
陈伟面色苍白,心里很乱,唇片紧抿,并未回答。
这样窒息的沉默在周琳看来无疑是默认。
他忍不住发笑,胸口好似堵了团棉花,闷得难受。
原来眼前人一直以来竟是这么看待他的!
周琳仰起头,黑眸沉沉,辨不出一丝情绪,口不由心道:“没错,就是我找的那些人,特意跑来看你笑话的!“
“我很好奇,如今叶姑娘既已知道了真相,又要奈我何呢!”
他扬眉,语气轻佻,视线紧盯对方,挑衅意味十足。
陈伟被惹怒,扬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挥去。
对方却是不躲,坦然地连眼皮都未眨一下,眼底如冰冷的湖水,毫无波澜。
周琳缓缓闭上眼。
恍惚中,只觉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又把他带回两人初见时的场景。
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真是可笑!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拳锋在他面颊前停住。
陈伟收住手中的力道,背过身:“周琳,好聚好散吧!”
“最初是我让你当众出糗,如今也算是两清了!往后你我再无瓜葛,今日我便会搬走,欠你的钱之后也会想办法还给你!“
周琳盯着那道冷漠的背影,嘴唇微动。
最后声音还是卡在了喉咙里,寂灭下去,转身道:“富贵,我们走!”
富贵怔了半晌,看了看陈伟,却是欲言又止。
末了,两人径直出了院子。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陈伟只觉心神俱疲,见身旁宋晚忧心忡忡地看自己。
她立时强颜欢笑:“宋老板,看来又得麻烦你收留我一阵了!“
“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和我说呢!”宋晚气恼至极,但气的其实是自己。
但凡她能多抽出些时间关心身边人,或许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就算同你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是让你徒增烦恼罢了!而且大夫说这病就是要多休息,你懂得!”陈伟抛给宋晚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言下之意,我如今病了,你要是有良心,就别再催稿了!
“恩!”宋晚点点头,善解人意道:“那等你头发长出来了,咱们再写便是!”
“只是那喻大腿……”宋晚瞥了眼身边人,欲言又止。
陈伟神色闪烁,权当没听见,嘴里嚷嚷着头疼,就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