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赵魏玲的眼神就变得锋利起来。
她年轻时候跟着自家男人上山下沟,伏击鬼子,也是握过枪杆子的女八路,这么斜眼看人的时候,气势一下就跟着上来了,再配着她虎背熊腰的身材,着实厉害。
王秀娟吞着口水,下意识错开目光,不敢与赵魏玲对视。
这时,秦君兰回来了。
她是撒了丫子跑回来的,和一头牛犊子似的,撞过来后就把王秀娟给挡在了身后,梗着脖子看向赵魏玲:“你干什么?!”
秦君兰年轻气盛,完全不害怕赵魏玲,眼珠子一瞪,身上透出一股蛮气。
“君兰!咋和你赵婶子说话呢?”王秀娟可不同,她生怕闺女不知轻重,得罪了赵魏玲,那她费尽心思给儿子娶孟穗岁回来的目的咋达成?
赵魏玲可不是一般的村妇,她要真看老秦家不重视孟穗岁,指定把人接回娘家了。
孟穗岁要是回去了,那她的目的可就彻底破碎了,还给儿子沾上个二婚头的名声。
王秀娟心中惴惴,不由伸手拉了拉秦君兰的衣角,让她顾忌着些。
秦君兰咬着一口银牙,心头不服气,还顺势狠狠瞪了孟穗岁一眼。
赵魏玲见状,眼神一犀,厉声道:“真是时局变了,新社会了,一个小辈都敢和老辈人嚷嚷了?王秀娟,你平时就是这么教闺女的?对自己嫂子也是吹胡子瞪眼的?”
说着,她把在一旁看戏的孟穗岁一把揽在身后,高大的身躯把人遮的严严实实。
孟穗岁看着眼前比男人还要宽厚挺拔的背影,微微一怔。
她忽然有些感慨自己命好了,没穿越前是家里人捧在掌心的小公主,穿越后虽说显示器没达标,但最起码内核还是自己的内核,还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最重要的是,旁人穿越遇到的都是极品家人,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却是拿她当宝的。
“你!”秦君兰刚欲反驳,王秀娟就死死拉住了她的手。
“亲家,君兰她年纪还小,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和她计较,你说说,今天可是咱们两家结亲的头天,闹成这样也不好看不是?要不然先吃饭?”
王秀娟眼神恳求,语气示弱,还不断朝院子外面看,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同村的人,她们手里端着碗,往嘴里灌着稀米汤,眼神却亮极了,一脸的八卦。
赵魏玲可不在乎,她守寡多年,说过闲话的人还少?
眼看赵魏玲不管不顾,就要把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闹大,王秀娟急的团团转。
这时,孟穗岁开口了,她晃了晃赵魏玲的胳膊,撒娇似地说道:“娘,我饿了,咱们能不能边吃边说呀?我还有一件要紧事想与你商量,你可一定要答应我。”
孟穗岁用着二百斤的身躯,顶着一张黢黑的脸撒娇,差点没叫秦君兰吐出来。
她眼神嫌恶,要不是赵魏玲就在旁边,只怕是嘲笑讽刺的话已经要说出口了。
不过,金沟屯谁不知道孟穗岁和她娘赵魏玲就是这样的,赵魏玲把这个胖闺女拿眼睛珠子疼,小时候村子里谁敢朝孟穗岁丢一块石头,赵魏玲就能把谁家窗户给砸了!
随着孟穗岁话音落下,下一刻,赵魏玲眼神就肉眼可见地软和下来。
她还伸手摸了摸孟穗岁胖乎乎的脸,笑道:“娘的穗岁饿了?走,进屋吃饭。”
孟穗岁嘴角一抽,虽然她现在用着孟穗岁的身体,可心理年龄可不是十八,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老油子,忽然被人这么对待,心里还怪别扭的。
赵魏玲心里,孟穗岁是排在第一位的,当即就把王秀娟和秦君兰抛诸脑后。
她伸手拿过王秀娟手里的铝饭盒,笑着把孟穗岁拉进屋里,边走边道:“娘给你炖了排骨,还放了冬瓜,可香呢!你多吃点,咋一晚上没见娘就觉得你瘦了?”
孟穗岁承载着赵魏玲“二百斤的母爱”,抬腿,步伐沉重地跨过了门槛。
看两人进了屋,秦君兰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虽说眼神依然是嘲讽的,但秦君兰心底还是有些羡慕,羡慕孟穗岁活成这副狼狈样,还有个待她这样好的娘。
“君兰!娘怎么和你说的tຊ?啊?你怎么就不长记性?!跟我过来!”两人一走,王秀娟就在秦君兰腰上拧了一把,力道不重,却让后者心头一酸。
从小到大,她娘待她虽然不如赵魏玲对孟穗岁那样好,可也不会这么严肃。
果然就像苏荷说的那样,这个孟穗岁就是她天生的死对头,先是嫁给了她最崇拜的哥哥,又因为她嫁进老秦家,导致她娘态度都变了,这才多久?就训斥她两回了!
老秦家的人都离开了院子,外头看戏的人也没了热闹可看。
人群中有人道:“你们说,这王秀娟给自己那宝贝儿子娶孟穗岁到底是图啥?”
孟穗岁名声不显,长得也不好看,虽说生的“富贵”,可未免也太富贵了,就不是个干活的料,娶回来不得和伺候公主一样伺候着?不然赵魏玲能愿意?
王秀娟又不是个傻的,好端端把孟穗岁娶回来,这事儿可不简单。
一个妇人嘴一撇,语气酸酸地道:“昨个晚上孟家那闺女不是自个儿说了?她可是陪嫁了十块钱,二十升白面和三十斤黄豆哩!咱十里八乡谁能拿出这么多嫁妆?”
一听这话,众人都没聊天的兴趣了,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或艳羡,或嫉妒的表情。
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能拿出这么多钱,这么多粮的村子里可没几个。
这时,又有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那赵魏玲,一个寡妇,日子倒比谁过得都红火,听说是凭了孟队长以前的关系,上头有人照顾,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伙面面相觑,没人应声,最后有个年纪稍长些的站了出来。
“行了,说说家长里短就得了,咋还编排起孟队长来了?孟队长也是你们能说的?都散了!散了,去去去!”那人挥挥手,背着手走远了。
剩下的人有些羞愧,但眼睛还是不住往秦家院子里瞟。
这年头没啥娱乐项目,平日里就是早睡早起,下地干活,能休息的时间就唯有吃饭这一会儿的功夫,东家长李家短就成了老百姓最热衷的娱乐。
甭说是老秦家娶新媳妇了,就是谁家母狗下了崽儿,都得议论个两三天。
外头的邻里们百般猜测,一颗好奇之心都要被八卦之火给煎熟了,而老秦家屋里,气氛也因孟穗岁的一句话,从温馨转变为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