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了很久,等许嘉呼吸不再急促,身体机也逐渐恢复后,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她呼吸不顺:“你听不懂人话?不是说了别让你叫救护车。”
周斯礼见状,迟疑道:“你自己可以吗?”
她恍若未闻:“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我……”
周斯礼一时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真实原因太离谱,说出去她会信吗,况且把人家家里错当成鬼宅,也有点不太礼貌。
下一秒,喉咙被某种冰凉器械抵住。
“说。”
他愣住,“……我走错了,同学给我发的游戏地址是这里,没想到是你家,如果不信,你可以看手机。”
“你是说你走错到我的房间?”
那女生冷笑了声,周斯礼猜她抵在自己喉咙上的是把小刀,虽然不清楚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但能感受到小刀再次逼近而引发轻微疼痛。
“我是闻到了你房间里传来的味道,感觉不太对劲才上去的。”
她眸色沉了下:“是吗,那你说说,哪里不对劲了?”
“那股烟。”余光察觉到她神色微变,他很快就改了口:“没有不对劲,我什么也没看到。”
“动我家东西了?”
“我没有。”
许嘉一手支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缓过来后,她淡定地审视这位平时在学校里风评很好的大名人,说是性格好,在她眼里看来,却是纯天然的蠢。
他看上去好像真以为她在为杨若朝的话而黯然神伤,现在,又突然出现打乱她的计划。
今晚的事,被学校里任何同学知道都很麻烦,更何况是这位好班长。许嘉并不想一回到学校就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进行精神疏导和特别关心。
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瑞士军刀在她手里微微转了个角度,冰凉的刀面紧紧贴着锁骨上那寸皮肤,周斯礼紧张地攥紧了身侧的杂草,草的尖端在手心划过,像密密麻麻的针刺。
这种感觉仿佛从手心蔓延开来,他心乱如麻,怕她反手一转,像厨师用刀利落抹过鸡脖一样迅速地,抹过他的喉咙。
语气的温度如同这把抵在他喉间上的金属利刃,她微微俯身:“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明白了吗?”
他能告诉谁?
一股温热的气息袭来,周斯礼始终偏着头,盯着别处,尽管如此,那股属于她,近距离才能闻到的丝丝清香,窜入鼻腔。
只听见身下人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许嘉不满地低下眼帘,却看到他目光闪躲。
被折腾的干净白t被扯皱,从脖颈到耳廓蔓延一片绯色,头顶上的黑发也变得乱糟糟,凌乱碎发下的眸光闪动,她扯了下嘴角,冷笑:“既然在我家没做什么,那怎么不敢看我?心虚了?”
“……不是,是你,你靠太近了。”
月光打在他脸上,耳垂的红意更浓了些。
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
远处的手机开始响起震动,许嘉看了他两秒,眼里依旧没什么情绪,松开他的衣领,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周斯礼从草地上坐起来,喊住她:“你真的不用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吗?白烟呛入肺里会危及性命的!”
她头也不回走进了房子,大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室内客厅亮起了灯。周斯礼弯腰捡起手机,是刘肖茹打来的电话,因为没人接就自动挂断了,随后刘肖茹的消息弹了出来,询问他的去向。
周斯礼抬手回完消息,离开前,最后再转过头看了那栋房子一眼。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始终隐隐浮现在心头,周斯礼抓了抓头发,还好她没追究起他私闯民宅的事。
白上衣和裤子都沾到了草地上的泥,好在他找到一间公共厕所,对着镜子用手反复擦了几回,原处只剩下暗黄的痕迹,勉强看不出来。
厕所里边墙皮潮湿脱落,透着一股难闻的霉味,他迅速洗了把脸,想走。
水顺着骨骼线条淌下,喉间传来刺痛的感觉,他对着镜子高抬下巴,才看到自己锁骨上方,有块地方在流血。
……真狠。
周斯礼用纸巾迅速擦掉了,沾着血的纸巾被揉成团丢进垃圾桶,但那种被人用刀刃抵着的紧张感,和加速的心跳却迟迟没降下来。
镜子里的少年双眉微微皱起,失神地用指尖轻轻抚过那道浅浅的伤痕,似乎是心有余悸,心口无休止地如火燎般颤抖。
想起满墙的照片,还有在她房间,浓度高得足以夺取人的性命的刺鼻气味……她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很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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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被夜风吹散得差不多了,室内弥留着淡淡的烟味,许嘉回了房间,躺了一会,没多久,去浴室取了水将那盆冒着星点的炭浇灭。
滋啦的声响中,那缕升起的白烟在她平静如湖的瞳孔里逐渐消溺。
呼吸道还残留着的疼痛让她难以忽略,但她宁愿受着也不愿意踏进医院那种地方。
似乎想起了什么,许嘉捻起他在客厅留下的纸条边,抬起对着天花板吊灯。纸条上写着他出现在这的解释和道歉,末尾还留下他的姓名和联系方式,说是如果有任何后续问题,可以联系他。
“周、斯、礼。”
浸着光的字迹清晰可辨,她眸光转动,念着纸条上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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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回校,想起昨夜的鬼宅探险,许均昌仍惊魂未定,唯一遗憾就是周斯礼没有参与,最后老板没时间等他们了,所以他和程野只能跟别的玩家一起组队进去了。
“这谁能想到会有两条街道叫同一个名字啊。”许均昌差点给他跪下。
周斯礼站在讲台上清点着试卷,突然想起什么,点试卷的动作一顿,又说:“不过,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还误打误撞救了条人命。
许均昌倚着桌边手里转动着笔,陷入深思,“那你昨晚去哪了?后来我和程野出来,还想叫上你一起吃个宵夜呢。”
“我?我直接回家了,你们那个游戏要好几个小时吧。”周斯礼走下讲台,依次将分好的试卷发下去,抬头见许均昌仍然耿耿于怀昨夜他的缺席,他笑:“下次再和你一起去,再过几周,不就国庆了吗?”
“好吧。”许均昌眼神随意瞟过一眼,才看到周斯礼脖子上那道浅浅的痂。
许均昌不以为意,就连他自己,总要到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个淤青,提了一嘴:“你脖子上怎么突然有道伤口啊。”
只是随口说说,没想他却飞快伸手挡住那道痂。周斯礼神情极不自然,“很明显吗?”
“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
此时,程野也从外边打完水回来,两人一碰面,就开始滔滔不绝讲起鬼宅一切巧妙的机关。
见他没太在意,周斯礼这才松了口气,叫上两人帮他抱全班的作业去办公室。
“我敢说,你要是昨天在场,肯定也会被吓到尖叫。那个照片,还有那些娃娃,真的很邪乎啊……”
许均昌身子抖了下,摇摇头,不敢细想下去。
他的声音好巧不巧传进办公座位靠近门口的数学老师耳里,刘旭笑着打趣:“许均昌,我看你的名次也很邪乎,你这次月考,其他科目都在进步,数学却是退步,怎么回事?平常上我的课很难熬吗?”
许均昌吓了一跳,大喊冤枉:“哪有啊老师,您没看见我在数学课上表现得很积极吗,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是不是只有我在热情地回应您?”
“少贫嘴了,净说些漂亮话,你什么时候能跟周斯礼学学,脚踏实地的,数学早就及格了。”
“您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言行合一。”
“我了解你的数学成绩就行了。”刘旭一脸“少来”的表情,同时招呼着他们将作业放在挨着他工位的桌子上,周斯礼照做,“老师我放这了。”
他站在阳光沐浴的光线之中,低着眼,清越端正,刘旭很欣赏这种德行具佳,各科兼顾的学生,说话的神色都缓和不少:“放下之后就走吧,就不耽误你们课间时间了。”
三人一出办公室,周斯礼就察觉到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他轻抬眉稍:“怎么?”
程野狐疑:“兄弟你好装。”
“你实话说,刚刚老师夸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内心暗爽?肯定是。”
“有完没完,”周斯礼弯眸,推了他一把:“滚一边去。”
三人玩笑的声音遥遥传来,许嘉在走廊上迎面遇上了他们。
站在中间的周斯礼逆着光,偏过头讲话时一双眼睛含着笑。她刚才回到位置上,看到周斯礼不在班里,还以为他是去办公室告状,才特意出来。
她紧握着手中的水杯,假装经过。
他们笑着谈论各种无关紧要的事,夹杂着打趣对方的话。女生低着头,周身寂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氛围自走廊两头不断靠拢,擦身而过。
许均昌大大咧咧地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人。
许均昌反应过来的时候,身旁的人已经及时伸出手接住了掉落的水杯。暖暖的午光铺在他的脸上,周斯礼垂眸,递过去,“你的水杯。”
她接过,看上去眉眼柔顺,轻声说了句谢谢。
周斯礼打量着她,见她神色毫无异样,估计杨若朝那事算是揭过去了。
“许均昌你好好走路,要是我没接住,这玻璃水杯就被你打碎了。”
许均昌那刻眼睛都瞪大了,原来他们两个是能说谢谢的关系吗?
没等许嘉走多远,许均昌就迫切地扯过周斯礼,压着声音,语气听着很迫切:“这很突然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斯礼被问得一头雾水:“不就帮忙捡了个水杯吗,你想到哪里去了?而且也不算是认识。”
只不过是他无意地在天台上撞见她,留了包纸巾,然后被她私下送回来了而已。
许均昌还在原地念念有词,说什么不对不对,绝对不止这么简单,周斯礼觉得他神经兮兮,拉上程野离开了。
等许均昌抬头的时候,两人走远一大截,他又跑上去了。
三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许嘉收回目光,恍然,原来他昨晚没认出来她。
难道是因为昨天她没戴那个眼镜,没了碍事的刘海?
原来周斯礼连她平时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昨晚对他来说,顶多是救了个陌生人。
许嘉轻嗤,心里有点不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