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灯光从他的头顶洒落,穿过长睫,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暗影。陈述尧唇角微抿,神色专注地收拾着桌面的海鲜壳。
苏青上前帮忙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她坐回座椅里,抽了好几张纸,十根手指一根根擦过去,总算给自己找了件事情做。余光里陈述尧把垃圾倒进一旁的垃圾桶,正要往后厨走,老板娘率先上前接过来他手里的餐盘。
“你这两天回来的倒是很早嘛?“老板娘说完视线往苏青坐的位置上瞥了瞥,了然地笑笑,“谈恋爱就是不一样哦。”
店内没有其他人,苏青纵使无意偷听,那声调侃还是清晰地落进了耳朵里。
她抬起头,嘴唇翕动着正要反驳,就听见他轻易把话题揭过,“吴叔叔这个点还在外面跑外卖呢?”
老板娘爽朗一笑,“今天没有,今天我过生日他店都没营业哪里还会出去跑外卖。”
陈述尧也跟着牵动了下嘴角,附和着说他们夫妻感情真好。
这会儿的陈述尧似乎变得很健谈,眉眼间都是笑意,是她很少见过的模样。
走出店门时外面还在下雪,轻飘飘的雪花从树梢穿过又落到地面,汇聚一起,一眼望去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脚下的人影交叠缠绕,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苏青手插进口袋里,扭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陈述尧闻声视线从地面的影子上移开,他看着她,车钥匙在口袋里翻了一个又一个跟头,“猜的。”
苏青不信,她“戚”了一声,“那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再世诸葛。”
“我不是。”
路旁骑着电动车的学生飞快经过,陈述尧抓住苏青的手腕把人拉到靠里面的位置,他顿了顿,补充,“我要真是神机妙算,我现在就应该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有细小的雪花落到了苏青的手背上,带着一点凉,她盯着那片雪,眼睫眨了眨。耳边是陈述尧似无奈地叹气,“可是我不知道。”
体温轻易地融化了薄薄的雪花,留下一层几乎难以感知到的水珠,最后风一吹,很快消失不见。苏青收回视线,对上陈述尧的目光,“我没有不开心,你不要妄自揣测我的想法。”
说完,似乎是想要证实自己并没有说谎,她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给他看微信上的未读消息,“我不回消息是因为没有看见。”
没有看见是怎么知道他给她发了消息的?
何况,他也没有说她是因为不读消息而判断出她在生气。
陈述尧没有戳穿她,配合着微微低头,视线扫过自己不久前发送的两条信息,往上,停在她给他的备注上——
“最讨厌的人”
苏青意识到他的目光,动作迅速地收回手,揿灭屏幕。
陈述尧还在看她。
距离很近,苏青甚至能闻见他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她后退半步,似乎是终于找到出气的由头,双手抱胸,语气笃定,“你抽烟了。”
陈述尧皱了下眉,仔细想了片刻,应该是陈景明来公司找他那会儿沾染上的。
他没说话,苏青就当他是默认,“哈!我就知道,之前是谁说戒烟的?骗子!”
借着抽烟的由头,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终于如愿以偿地通过人品绕到了他不守时上。
“说到做到是基本的礼貌好嘛?”
大学毕业之后,陈述尧就没听见她说过这么多话,虽然她嘴里没有一句是在夸他,但是陈述尧还是莫名感觉有些开心。
他边听边点头,最后只在她说再也不想理他时出声打断,“别。”
一路走到小区门口,苏青踏上台阶的脚步倏地顿住,“别什么?”
她盯着他,故意问。
“嘿!我说真巧啊!”
还没听见答案,一道极富穿透力的声音就抓走了苏青的注意力。
江安怀里抱着只小猫,他露出一口大白牙,兴奋地挤到两人中间站下,“我就说怎么路上左眼皮一直在跳,原来是暗示我一会儿就能看见大美女呢。”
苏青倒没有被夸得不自在,她伸手在江安面前的猫包上轻轻叩了叩,被空间桎梏住的小猫只能用眼神传达自己的不满。
“她很记仇的。”陈述尧视线往一旁落了落,淡声解释。
语境是在说猫咪,眼神却是看向了苏青。
被忽视的江安左右各打量一眼,终于品出几分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拿肩膀撞了撞陈述尧,压低声音,“还真让你小子近水楼台……”
后者从他怀里接过悠悠,没理。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江安挠挠头,总觉得自己忘记讲什么事了。思考半天无果,他于是偏头看陈述尧,“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苏青原本在看电梯上跳动的数字,闻言也跟着扭头,“什么伤?”她看向陈述尧,“你受伤了?”
陈述尧刚要解释,江安就抢走了话头,“可不是嘛,跟他哥打架打的。本来就触目惊心的,结果那天我陪他去医院包扎才知道,他之前相同位置还受过一次伤。这新新旧旧的叠一起,能好得快就奇怪了。”
苏青听着,眉头越发皱紧,她甚至生出一抹想要掀开他的袖子去检查一遍的心,出口的话里也带着下意识的偏袒,“很严重吗?干嘛要跟陈景明打架,他就是一没底线的混蛋。”
真要从伤势上论,陈景明伤得比他严重多了,自己才是比较“混蛋”的那个。
但是,陈述尧垂眸就能看见女孩眼底的关心,他默了默,又把话吞了回去。
电梯提示铃在此刻响起。
陈述尧目光沉静,“门开了,走吧。”
苏青走出去两步,快到门口又扭头,“你之前手臂受过伤?什么时候?”
陈述尧输入密码的手一顿,没回头,“好久之前了。”
他说得很含糊,苏青脑海里的疑团在不断浮动、扩大,“高中吗?”
她想起之前发烧时做的梦。
穿堂风从廊道里经过,陈述尧手心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被风吹得有些凉,他抿了下嘴角,“应该不是吧,我也忘记了。”
“好吧。”
见他不想回答,苏青也没继续追问,只是联想到江安说的手臂上的旧伤,思绪还是忍不住发散。
一直到临睡前,苏青还在想这件事,手边的稿纸被风吹到地板又吹去门边。
她之前会以为陈景明是那个救她出火场的人,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的消防讲座,另一部分则是她真的看见过他手臂上的伤口,明显的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她也问过陈景明,他给出的答案是,“救人的时候想不了那么多,看见有危险就去了。”
晚上还有一章 今天好幸福十点了,催更催更十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