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果汁不足以讨好怒气未消的赫尔曼。
不过他用指腹触了触她发红的可怜唇角, 听到桑迟疼得轻“嘶”了一声,一扬眉,还是打消了继续绑她的念头。
那条粉红色的绸带他没有扔, 看过一眼后,整齐地叠好放进空了的内兜口袋里。
桑迟仍记着咬住绸带时的感觉,绸带在赫尔曼手上时, 她都看到上面含出的湿印了。
她觉得叫他把东西收起来实在不妥,羞红着面颊向他讨要:“带子是我的,你还给我。”
赫尔曼准备当作纪念品,自然摇头不给。
他捏了捏她手掌的软肉,继续冷声冷语:“不知道你能不能记得教训,会不会再犯, 还是放在我这里,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拿。”
听他的意思,如果她又讲他不乐意听的话, 他还会强制绑住她的嘴不准说。
太过分了,他完全不觉得是他不听她解释的错!
小美人把嘴一瘪, 眼一瞪, 抽回了手, 攥紧拳头就要打出去。
但见他外衣血迹斑斑,根本无从下手,只好空挥一下以示威胁。
动作完,怕现在凶凶的赫尔曼因此动怒, 再一次把自己的嘴绑起来,有些后悔。
于是气呼呼又带了点怂地快步越过他, 往前跑掉了。
跑的方向没错,赫尔曼没叫停她。
他瞥了眼她无暇继续关注的菌丝, 轻嗤了一声,收回目光几步追上她,捉住她帽子上的兔子耳朵:“想要自己走就节省点体力,要不然就让我抱着。”
语气有些严厉,桑迟刚被教训过,心有余悸,放慢脚步,乖乖把手递给他牵,嘟囔道:“真凶,明明不让你抱是看你受伤怕你累,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赫尔曼闻言,艰难绷住不近人情的冷酷表情,灰蓝眼眸中的凝冰却化开了。
他怀疑不管多么冷硬的心都能叫她娇声几句话轻易瓦解,可他刚刚放出强取豪夺的狠话,不能叫她甜言蜜语几句便给好脸色。
默默回想了一下聚会上她说她是他嫂子的话和刚刚作为阿德里安的妻子赶他走的话,赫尔曼坚定了心意——就得叫她知道点儿怕他。
否则忘性大的小美人下次还要在他底线上跳来跳去,不把他当作老公,也不把给他戴绿帽子当回事。
他喜欢杀人归喜欢杀人,总不能以后每次都逮她的情夫杀。
名头太难听了,也得不到半分快意,他能被气死。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感到些许重量感。
一侧目,看到桑迟走着走着就依恋地把小脑袋靠到他没受伤的手臂上,又觉得还是愿意主动亲昵他的小美人比较好,如果怕他躲着他就没意思了。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想,笨蛋不会主动给他戴绿帽子,果然吓她没有用,只能想办法处理掉她身边诡计多端的骗子们。
走了一阵,赫尔曼望见纯白城市的轮廓。
最边界处的码头仓库是他初到洛华达那天下午动手杀人的地方,不难认出来。
不过看到桑迟神情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他神色微动,问:“迟迟来过这里?”
“嗯,一开始我和安娜从上面下来,就是落在城市里。”
“安娜?”
除了那些衣着一样怪异、傀儡般的邪信徒,他可没见到她附近有别人。
“唔……”桑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怕他之后找安娜算账,她不敢叫他知道自己是和安娜偷偷离开的,吞吞吐吐地说:“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俩都被抓了,在城市里一起找了一阵出口没找到,后来便找地方歇下了。”
在赫尔曼仔细问安娜的身份前,她加快语速:“后来我见到阿德里安,成功说服他把安娜送回地上了,所以……”
所以她有一定把握可以说服菌主把赫尔曼也送回地面。
赫尔曼打断她的话:“我们两绑定,要不然一起走,要不然一起留,你最好别再提送我走。”
他的目光状似威胁地扫过她的红唇,桑迟立刻止声,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个叉,示意不必赫尔曼动手绑嘴,她自行禁言了。
跟随他在城市里走出一段,桑迟打量他应该气过了,憋不住小小声地抱怨:“有的人呐,明明是自己主动问我的,我好生答到一半,他还要生气。”
赫尔曼正分出注意力提防周围有可能突然冒出来的危险呢,听她不太熟练地阴阳怪气自己,半是好笑半是气恼。
他一伸手,把她嘚吧嘚的小嘴捏成鸭子,压低语调:“迟迟出息啊,会说怪话了,你知道不是我老婆还敢对我指桑骂槐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支持桑迟抱怨的勇气立刻如被戳破的泡泡快速消散,她连连摇头。
赫尔曼松手,问:“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意思是我下次不敢了。”小美人老老实实地说,颤抖不停的长睫表明她没多大出息。
赫尔曼轻抬了抬唇角,不与她计较了。
两人渐行至街道开阔处,桑迟把她和安娜之前的发现和盘托出:“我们发现商铺的门打不开,你不用试了。”
“你们肯定不是每扇门都试过。”话虽如此,赫尔曼也不打算一扇扇试能不能开门,说,“我们去你和阿德里安居住的家宅看看。”
地上世界菌主没法在他们的家里动手,地下世界的那个家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算不算安全区,且去看看。
桑迟本来想说如果要找食物和饮品的话,或许应该去公园,但见他拿定了主意,便没意见地跟着他走。
可惜她的体能不如常人,更是远低于赫尔曼,走久了路免不了小腿肚酸麻胀痛。
顾虑他没有处理过的伤,她试图撑住不说,但想瞒住赫尔曼并不容易。
他由着她逞强一会儿,没等到她主动撒娇要抱,便主动蹲身:“上来吧,我背着你走。”
桑迟想起他带自己出门那一日,自己被失控的轿车吓着,也是他背的自己,心中盈起暖意,没拒绝,双臂如花藤绕树般柔顺环住他的肩颈。
又走了大约半小时,他们寻到桑迟家宅的大楼前。
大楼的门与那些商铺不同,可以打开,就是电梯没法坐,得走楼梯,一步步走上11层。
桑迟疲累得很,但爬11层高楼,怕把赫尔曼这个伤员累坏,还是轻拍拍他的肩,要他放她下来自己走。
赫尔曼不动声色地把从桑迟视野盲区的墙面探伸出的一只邪信徒的手摁回去,鞋底碾过刚刚自地面浮出一点的邪信徒的额头,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既然已经能操纵邪信徒找来,虽然只是一部分残肢,但作为操纵者的菌主估摸着是恢复了。
不过桑迟都愿意和自己走了,那个怪物该知道死去的阿德里安在桑迟这儿未必有多大情面,不知这回还有没有花工夫捏阿德里安的脸。
他一边对付把戏似的拦路手段,心中一边恶意揣度菌主的情况,表现出来却极平静。
以至于趴在他宽厚背上的小美人丝毫未察。
现在该是正常时间的凌晨时分了。
桑迟见他坚持要背她,支不住自己的精神,把下颌压到赫尔曼的肩上,呵气在他颈侧,倦懒地问:“我困了,好困,可以睡一会儿吗?”
赫尔曼与那些拦路东西的无声争斗停了一停。
渐成攻势的菌丝们僵持一阵,潮水般褪去无迹,恢复了楼道的样子,除去是纯白色的之外,别无其它异常。
赫尔曼对它们恼人骚扰的烦躁感一霁。
他甚至促狭地把怪物拿去和撬自己墙角的孪生哥哥比一比,觉得他宁愿就和怪物斗生斗死,拼出胜者拥有陪伴小妻子的资格,好过被约书亚偷家捡漏。
当然,斗生斗死的前提是他认为自己不会输。
“睡吧,迟迟。”赫尔曼说。
外面天空菌丝的亮度都暗了下来,桑迟无忧无虑地进入黑甜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