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月出狱那天,天空下起了大雨。
她穿着破烂的短袖,一瘸一拐的从监狱大门里走出来,一头枯黄头发在大雨的冲刷下紧紧贴住脸庞,干瘪而泛黄的脸上交错着无数道疤痕,眼神空洞而呆滞的看着前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五年了,看着外面的场景,她却突然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拖着腿就要往前走,却忘记瘸了一条腿,整个人猛地一踉跄,狠狠摔倒在地。
就当自己要挣扎着要爬起时,三双锃亮的皮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身体顿时僵硬在了原地,开始止不住颤抖,手死死掐住掌心,过了好一会儿,她颤颤巍巍的抬头,视线一寸寸往上移,三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就这样闯入她的眼底。
他们三个……
都是她的竹马。
曾经,他们都因姐姐而爱屋及乌的对她好。
如今,也是他们联手将她推向了地狱。
逃!
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可下一秒,一道狠劲狠狠压住她的背,整个人被一群保镖毫无尊严的按在泥泞中。
无边的恐惧中,三个男人趁着伞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陆之越的皮鞋狠狠碾压着她的手骨。
江微月痛得惊呼出声,下意识的要缩回自己的手,那人却越发的踩紧。
“江微月,罪都没有赎完,你要往哪儿逃?”
她脸色猛地一白,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地狱,开始了!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我姐姐……不是我害死的!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沙哑粗粝的声音一出,陆之越的眉头一蹙,低垂着眼打量着地下的人。
五年不见,曾经穿着白裙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的女孩,如今脸上布满了疤痕,整个人瘦骨如柴,左脚诡异的扭曲着,像是废了一样。
他不由的上前一步,江微月就开始不住的颤抖身体,整个人越发向后蜷缩,一点也看不出曾经鼓足勇气向他问好的模样。
心头异样一闪而过,却想起她背上的人命,那股异样马上又变成了憎恨!
一个杀人犯,变得再怎么生不如死,都不足以偿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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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害死的?你觉得我会信吗?”
陆之越冷笑一声,微微抬头,示意了一下按住她的保镖,保镖便将她整个人都塞进了车里。
汽车一路疾驰,窗外的绿植也越发稀疏。
看着越发陌生的景色,江微月心里越发不安,双手紧紧的扣住腿上的布料。
还没等她回神,司机就猛地踩下刹车,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拽了下来,被人拖着一路来到了海边的悬崖上,随后手一丢,人猛地摔在地上。
谢幕行走到她身边,冷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片海你还记得吗?”
阴沉的天空下,巨浪裹挟着咆哮声汹涌而来,狠狠撞击着礁石,翻起巨大的浪花,犹如一头头撕咬的烈兽,妄想把她吞噬海底。
她的脸色越发惨白,那些痛苦的过往,也如浪花一般,席卷着她的脑海。
她是江家的小女儿,却从小受尽父母的冷眼,父母总是把好吃的给姐姐,好玩的给姐姐,打雷时也只会抱着姐姐讲故事,还总当着她的面说,他们要是只有姐姐一个女儿就好了。
在这样偏心的环境下长大,她却不恨姐姐。
因为姐姐是天使,是她晦暗生活中的唯一一束光。
父母不爱她,但姐姐爱她,姐姐总是在她难过时敲开她的门,有时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小玩具,有时会给她做一些热门的甜点,有时会淋雨背着高烧不退的她去医院。
她对姐姐产生了依赖,成了姐姐身后的小尾巴。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喜欢着姐姐的三个竹马哥哥也对她爱屋及乌的好。
陆之越会在她被同学欺负时给她撑腰。
谢幕行会在她受伤时给她上药。
林禹州会在她肚子饿了时给她带零嘴。
慢慢的,她就喜欢上了陆之越,可这份告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意外先发生了。
姐姐生日那天,邮轮突遭大火。
尖叫声,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跳入大海的姐姐紧紧拉住她的手,一遍遍的在她耳畔叨念着让她不要睡。
冰冷的海水一遍遍侵染着她背上的伤口,意识也逐渐模糊。
被拖到救生船上的陆之越,昏过去之前把唯一一个救生圈丢给了姐姐,可姐姐却毫不犹豫的将救生圈套在了她的身上,在溺水之前,抓住她,在她耳边温柔的留下最后一句话。
“微微,乖,以后代替姐姐活下去。”
她活下来了。
姐姐却死了,葬身大海。
众人捞了三天三夜,也只捞上了姐姐被鲨鱼啃噬的遗骸。
所有人都说是她害死了姐姐,是她抢走了那唯一的救生圈,抢走了那唯一活下的希望。
三个竹马和父母自此就恨上了她,联手送她坐了五年牢。
刚入监狱时,她跪在地上,一遍遍磕头一遍遍的替自己辩解,说姐姐不是她害死的,她没有抢姐姐的救生圈,是姐姐救了她的命,姐姐用死换来了她的生啊。
可没有人相信。
她每一次的辩解也只会换来他们更深的报复。
五年的监狱生活,她过得生不如死。
狱友们在三个竹马的指示下,用尽各种办法折磨她。
春天让她吃掺杂着砂石的米饭,夏天让她裹着厚厚的被子睡觉,秋天让她二十四小时不准闭眼,冬天让她穿着打湿的衣服出去扫雪。
五年过去,她再也没了为自己辩解的心,她只想快点坐完牢,然后带着姐姐的遗嘱好好活下去。
可万万没想到,刚出狱,却又被他们抓住。
很显然,他们还不打算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