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琛述心像是要被人攥紧捏碎,指尖颤抖着迅速解下身上的外衫,双目通红,强烈的自责感和愧疚感简直要将他焚烧殆尽。
“夜,夜里凉,披上衣服……”
这一句无限温柔的话背后却蕴含了沈墨琛述滔天的嗜血和狂怒,迫切想要杀人的渴望越烧越旺。
不能……至少不能在恬恬面前……
郁迩垂眸,保持了一段距离站在沈墨琛述身后,给他们留了一定的空间,不发一语。
江谦囫囵收拾了一下情绪,大步流星走过来把沈墨琛述猛地推开了些,郁迩眸光微动,步子几不可察地移了些。
江谦想要从江逸恬手中把暮云接过来,不让她那么累,却被江逸恬轻轻避开了。
她看着墙下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几人,忽地就笑了。
“哥哥,你不知道下午的时候这些人笑得有多开心,既然他们这么快乐,那就让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去陪暮云ᴊsɢ好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别啊!这都是燕朗那厮一个人干的,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对对对!我从头到尾没有碰过江小姐一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小姐人美心善,一定不要冤枉了我们啊!”
……
此刻那群纨绔子弟争先恐后地大喊着求饶,江逸恬别过脸,目光从郁迩身上掠过却没有停留,抬脚往前走,声音有些飘渺。
“不要跟着我。”
江谦下意识的脚步忽地顿住了,站在原处默了默,看都没有看身侧的沈墨琛述一眼,径直对着郁迩,克制着毁天灭地的阴戾。
“郁先生,能麻烦您送送恬恬吗?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我留下来处理剩下的事情……”
郁迩淡淡瞥了沈墨琛述一眼,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就听见沈墨琛述有些嘶哑的声线。
“顺便提防一下她会做傻事。”
江谦额角处青筋突起,身体颤抖着,握在手里的水墨扇早就已经被捏碎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好。”郁迩道,“那你们注意安全。”
长街旁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拉上了,灯火通明,透些微茫的光洒在江逸恬的脚下。
寒冬将至,好多人家都烧了暖身的肉汤,馥郁的浓香混杂着孩童大人之间的欢声笑语充斥着江逸恬回家的道路。
可就连这简单的快乐和光明,如今于江逸恬而言都变得十分遥远……
她抱着暮云磕磕绊绊地往前走,沈墨琛述刚刚亲手给她披上的墨色外袍随着动作就那么掉落在地上。
无人问津,直到一片水墨青色衣袂闪过,修长的手轻柔地将它拾起来,拂落了灰尘。
“你冲上去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也没有护住我吗?怎么这么傻……”
江逸恬轻声呢喃着,青石板路上小碎石很多,足上多处被擦伤,渗出了血痕。
郁迩长身孑立,目送着江逸恬由一大群侍女仆从簇拥着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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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半夜之后了,江谦不放心江逸恬就急忙赶回了家,身后的沈墨琛述也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到了江府。
沈墨琛述凝视着江谦的背影,轻声道,“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恬恬应该不太想看到你。”江谦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往前走,直到登上了所有台阶,他才回过头。
沈墨琛述负着手低眸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面容黯淡,整个人失去了往日的狠厉和高傲,仿佛就要随着一望无际的天幕融入浩瀚的孤寂之中。
江谦神色复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走吧,这段时间就别来了,让我们静一静……”
语气中带有的冷漠和疏离让沈墨琛述心口剧痛,面上却不显露,江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冰冷坚硬的铁门挡在面前。
良久之后,沈墨琛述坐在不远处楼阁的檐梁上,目光所及正好是江逸恬的房间。
手边躺着几壶空了的千里醉,沈墨琛述仰着头,清冽的酒水顺着脖颈流下,探入衣襟深处。
他穿得单薄,夜风瑟瑟寒凉,此刻他也不觉得冷,烈酒灌入咽喉仿佛化作了一团火让他灼热不堪。
直到肩上传来重量,墨色外袍稳稳披在他身上,清香恬淡,沈墨琛述侧头,喝了那么多酒,眼神却很清明,果然就看见郁迩缓缓落坐在旁。
这处楼阁很高耸,坐在上面可以俯瞰长街上大部分的房屋,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沈墨琛述听见郁迩温润的嗓音,“醉了么?”
“没有。”他又灌了自己一口酒,面无表情,“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送江小姐回来的吗?”郁迩不答反问。
沈墨琛述赞许地嗯了一声,声音却没有温度,“那你已经功成身退了,可以走了。”
狂妄自大惯了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狼狈的时候有人看着。
郁迩并不拆穿,只是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千里醉,转而将自己手里拎着的东西塞到了他怀里。
“这是什么?”
热乎乎的很暖和,冰凉的手放上去非常舒服。
“炕羊。”郁迩道,“忙了这么久,你应该还没有进食。”
“我不用。”沈墨琛述固执道,“你把酒还给我。”
郁迩清淡的眸子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把千里醉在他面前轻轻扬了扬。
沈墨琛述正欲接过,不料郁迩转手就将它扔去了极远的乔木丛中。
沈墨琛述:“……你有病么?”
千里醉原本就是极烈的酒,沈墨琛述还一口气闷了好几壶,此刻约莫是酒劲上来了。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俊颜上一片迷蒙,眼里也难得地浮现了一些空洞和难受,浓密的睫羽轻颤着,薄唇紧紧抿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看得郁迩有种欺负了他的负罪感。
只得轻声安抚:“宿醉伤身,第二日会头疼,你又是空腹,点到为止即可,乖一点。”
沈墨琛述半晌没有动静,双手捧着炕羊汲取着温度,目光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江府。
那里黑灯瞎火的,其实看也看不到什么。
郁迩知道他难受,坐在旁侧没有再说话,任由初冬的寒风拂过两人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