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失神，却什么也没有说。
执意让小景扶着我回到了翊坤宫。
当夜，玄煜来了翊坤宫。
我们默契地没有提起杜清宛在天牢自戕一事。
玄煜看着我的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许久后，他抱住了我，柔声说：“阿绾，朕如今只剩你了。今后朕会只疼爱你一人，我们像寻常夫妻般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好不好？”
玄煜的声音莫名透着一丝沙哑。
我不经想，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丝难过？
我绷了一日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龟裂，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苦涩。
“好，好。”
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我嘴上答应他，可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我那些惨死姐妹的清影。
我抬眸凝神望着玄煜，他已近不惑之年，仍是面如冠玉的美男子。
时光的精雕细琢之下，好似更添了几分帝王的倨傲矜贵之气。
我久久凝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却再也窥见不出一分过去相识时的少年模样。
意识有些恍惚，我忽地想起还在王府时的日子。
我们也有过很长一段的温情时光。
他带我策马，在花野间奔腾。
玄煜亲手握着我的手，教我弯弓搭箭，与我共赏大漠孤烟。
曾经的我，很爱很爱他……
我爱他时深入骨髓，却也不得不和他人分享我的夫君。1
他待我极好时，也不曾亏欠过慕姿和岚娇，倒是雨露均沾。
人心是复杂的，总是既要又要。
欲望就像个无底洞，何时能满足呢？
再回过神，我已经被玄煜拉上床榻欺身压下。
他顾不得我面上的疲态，不住地冲锋着。
共度云雨之际，玄煜轻柔地抚着我鬓边的发丝呢喃道：“阿绾，朕与你定会恩爱相伴。日后在这后宫当中，朕会给你无限荣宠，日后你再为朕生个皇儿……”
皇儿……
闻言，我口中满是鲜血，却仍死死地咬住牙关，不愿露出不堪之态。
我心下暗叹：“皇儿？我们怎还会有皇儿？”
十五年前。
我也曾有过一子，可还没等显怀，便被一碗活血的红花滑了胎。
那碗红花，玄煜说是婉贵人教唆自己的婢女递上来的。
他骂婉贵人心思歹毒，残害皇嗣。
可眼里却没有一丝悲意。
我就眼看着和我仅有一面之缘的婉贵人嘴里喊着“皇上冤枉啊！”和她的婢女一起被活活打死。
从哪以后，我被灌了十多年的避子汤药，我的寝宫被点了十多年的麝香。
过往的一幕幕忽地浮现在眼前，还有我那些相继惨死的姐妹。
思及此，我眼角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玄煜仍在我耳鬓厮磨：“阿绾与朕要生同衾，死同穴。死后我们便葬在一处，不离不弃。”
我抬眸看去，落入一双柔情似水的瞳子。
一夜缠绵，玄煜在我身旁熟睡，我却不知能否撑到天明。
我眼前一片模糊，在暗色中隐忍了一夜。
天光乍亮，玄煜起身要去早朝。
我忙递上一碗准备好的清粥。
玄煜幼时过得清苦，能食一碗清粥已是难得。加上他体恤民生，每日晨起时食一碗清粥便成了玄煜的习惯，用以告诫自己忆苦思甜。
不过，即使只是一碗清粥，他却只喝我亲手做的。
在清粥之中，被我放了极其微量的朱砂。
我淡然地看他将清粥尽数喝下。
这时，玄煜目光忽地落在我面容之上。
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接着启唇道：“阿绾，你近日怎得面色如此不好？朕只有你了，你要顾好身子。若你出事，朕会担忧。”
我只恭敬说：“臣妾无碍，皇上不必担心。臣妾恭送皇上。”
他不舍地离开。
待他走后，我才强撑着身体从床榻下的暗格中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虎头鞋。
那是我为我未出世的孩儿亲自缝制的。
我细细摩挲着上面的每一处花纹。
忽地，我腹下剧痛，呕出一大滩血来。
鲜血溅在虎头鞋上，星星点点像是晕开数朵血色的梅花。
我终是熬不住了，倏然间手无力地垂落了。
那双虎头鞋合着血和尘埃滚落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