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淘淘游泳差点出了事,这事不知怎么就被赵文晓知道了,她吓出一身冷汗,拉着苏淘淘去庙里算命。
算命的跟她说,苏淘淘命里忌水,别靠近水边为好。
赵文晓信以为真,决计不让苏淘淘再去学游泳了。这苏淘淘怎么愿意,她好不容易克服了点恐惧感,再说了,只要安心呆在浅水区不就行了,也没那么可怕。
但赵文晓说什么也不乐意,没收了她的游泳卡,苏淘淘没办法,她忽然想起来,季遥小区里不就有游泳池吗?
她去问季遥,季遥颇为吃惊:“你还要游?不怕溺水?”
苏淘淘笑得没心没肺:“这不有你在吗,我看出来了,你游泳水平不错,干脆你来教我?我给你学费。”
季遥断然拒绝,但架不住苏淘淘狗皮膏药,前后粘了他好几天,最后季遥没办法,勉强同意了,不过有个条件。
“下学期开始,你得把心都放在学习上。”
苏淘淘点头如捣蒜:“你不说我也知道,听说高二就进入状态了,我妈比我还紧张。”
季遥睨着她:“就你不紧张,你这样怎么考去省会……”
苏淘淘见他即将开启啰嗦模式,赶紧叫他打住,拉着他往泳池去。
于是乎,在暑假的最后一个多星期,苏淘淘如愿学会了游泳,还在季遥小区混了个脸熟,门口的保安见了她直接给刷卡,都不需要季遥出面。
好几次等季遥下来了,她已经跟管游泳馆的大叔聊嗨了,俨然熟客。
她来得次数多了,跟季遥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而且她还老上他家吃点心,陈淑洁每次都留了两人份的甜点,让季遥招待苏淘淘。
苏淘淘在季遥家呆得好开心,空旷的大房子,游戏机电脑随便玩,还有个压根不怎么出现,出现了也不会逼她读书的家长。
苏淘淘别提有多羡慕季遥了,她相当理解季遥不想考得离家太远,有这么舒服的环境,谁舍得走呢?
她享受了短暂的自由,还没怎么爽够,新学期就开始了。
高二一上来,气氛骤变,班主任特别用了一节课时间给大家洗脑,希望每个人都从此时此刻开始努力。
“别以为还有时间,你们的竞争对手已经在努力了。”班主任严肃道,“尤其是几个思想比较松懈的同学,我会依次喊家长来谈话。”
苏淘淘在底下缩起脑袋,被凛冽的目光反复凌迟。
语文英语依然是她的强项,但也没强得无人可及,毕竟应试教育有方法可循,哪怕像季遥这样写不出什么好文章的人,靠着老师给的格式和死记硬背好词好句,也能勉强拿个及格分。
苏淘淘丢了优势,不免心浮气躁,而同时她的数学依旧没有起色。
她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数学上,一本书翻来覆去地温习,公式不知道抄了多少遍,背了前面忘了后面,好不容易都记住了,一碰到复杂的题型立刻懵圈。更可怕的是立体几何,苏淘淘觉得这就是她人生碰到的最大的难题。
抽象的图案,诡异的题干,她要证明两条在她眼tຊ中压根不沾边的线是垂直的,苏淘淘抓破了脑袋都写不出来,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数学老师也察觉到她的崩溃,他私下找苏淘淘去办公室,给她一对一补习。苏淘淘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老师给她讲解的思路依旧让她充满困惑,苏淘淘开始自暴自弃了,她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不是学数学的料。
她扪心自问,充分地努力过,逼着自己坐到课桌前,反复做那让她恶心的数学试卷,想要顺利解出每一道大题;但她越这么想,神经就越紧张,有时候在家做的还行,一到正式考试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加速,手心冒汗,心里一阵一阵发虚,原本记住的公式全不见了。
苏淘淘经不起打击,她愈发地讨厌数学,终于在某次摸底考冲击高分失败后,她彻底地绝望了。
无所谓,就这样吧,她就不适合来这,苏淘淘这么想。
那阵子她情绪一落千丈,老师谈话,家长谈心,打击和鼓励教育都使了一遍,棍棒再加怀柔政策轮番上阵,都无法再让苏淘淘燃起斗志。
最后班主任也失望了,一看到苏淘淘的名字就摇头叹气,说这孩子缺少韧劲,可惜了。
赵文晓想不通,她认为自己的女儿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笨,甚至能考上绥中,这不就说明她是好苗子吗?怎么这会就不行了?
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难听的话说了一箩筐,苏淘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放声嚎啕。她在门外也不好受,跟着掉眼泪。
一个人的学业,让整个家气氛凝重,苏黎明每天下班回来,面对的都是妻子冷冰冰的脸色,女儿哭肿的眼睛,日子久了,他也受不了了。一天睡前熄了灯,他搂着赵文晓,劝她想开点:“女儿开心就行了,别给她这么大压力。”
赵文晓一听,当即腾一下坐起来,一挥臂把苏黎明掀翻了。
“好好好,你不努力,还想让女儿也跟你一样窝囊。”
赵文晓恨铁不成钢,两眼噙着泪,苏黎明见她又提这档子事,也不高兴了。
“我怎么窝囊了?我知足常乐就是窝囊?你都多大岁数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心比天高干什么?你做不到就强迫女儿做到,这是对她不公平!”
赵文晓听他这么说,当即发出冷笑,翻身下了床,裹了衣服摔门走了。
这一切都被苏淘淘听在耳朵里,她睡不着,父母因为她吵架,她比大人更心碎,可这又能怎么办?
她痛苦万分,家也不想回了,隔天偷偷问季遥,能不能让她去他家住几天。
季遥问:“你跟家里吵架了?”
苏淘淘不说话,季遥便也不再追问,他让陈淑洁跟苏淘淘家打了声招呼,就把她带回了家。
苏淘淘到了季遥家倒是挺自在的,这里没人管得了她,陈淑洁也从来不对她说重话,她只会给她端好吃的。
她进了季遥家,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人往沙发上一躺,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季遥脱下外套,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凝神望着她。
苏淘淘没睁眼,也感应到他的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 。”她开口道:“反正我最近被骂得够多了,不缺你一个。”
季遥叹口气:“我又没想骂你。”
苏淘淘这才睁开眼睛坐起,把脚缩上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神情萎顿:“我觉得我完了……”
季遥微微皱起眉头,他如今对她细微的情绪波动都很敏感。
“没到那份上,还有时间。”他耐心劝说,“我妈给我找的班挺不错的,要不要……”
“不要。”苏淘淘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就出言拒绝了,她对自己毫无信心,索性开始摆烂:“我没希望了,随缘吧,学到哪算哪。”
季遥忍了忍,继续说服她:“现在说这话还太早,而且你就一门数学比较落后,其他再努努力……”
“可我政治也不行啊!”苏淘淘欲哭无泪:“我背不住,后面文综怎么考得过别人……”
她一想到这,脾气又漫上来了,门牙用力咬着嘴唇,季遥看着她将唇咬得一片殷红,心里也不好受。
“没事,你只要再努力下……”
苏淘淘忍无可忍了。
近来她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你努力一下”“只要肯下功夫”……
她没努力吗?苏淘淘委屈地想哭,她分明挑战了自己,逼迫自己去面对挑战,她真的认真努力过了,但周围的人,包括季遥,都觉得她做得还不够。
苏淘淘眼泪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嗓音尖锐,她朝着季遥大喊:“你说够了没有!我就这副德行了,好吧,你别逼我!”
她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全身紧绷,四肢颤抖,脸涨得通红。季遥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喃喃道:“我没逼你……只是,你不想跟我一起去省会吗?”
苏淘淘沉浸在澎湃的情绪浪潮中,伤心欲绝:“你觉得我考得上吗?”
季遥沉默了很久。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天真,如此简单就相信了苏淘淘的话,他以为他拥有了苏淘淘的承诺,而实际上,她连那个约定意味着什么都不一定清楚。
季遥抬起眼望着她,他眼神哀伤,苏淘淘不愿意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
季遥对她约温柔,越好,她就奇怪地越想伤害他。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故意盯着季遥的脸,说道:“我去不了你以后要去的地方,我们俩成绩差得太多了,你明白吧?先前答应你是逗你玩的,一年多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有点可笑吗?”
她内心有种破坏的渴望,她想激怒季遥。既然已经这样了,倒不如让他对自己彻底失望,苏淘淘这么想。
但季遥低着头,迟迟不开口,苏淘淘期待着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说话了。
“那你打算去哪呢?”季遥脸上是一种拿她没办法的表情,眼睛里流动着叫人心悸的光:“苏淘淘,你实在不想的话,就换我来配合你吧,这样总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