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苒一拍脑袋:“坏了!都忘了跟我姑说!”
她把碗往水槽里一扔,忙拉着陈嘉楠往二楼推:“你赶快先上去躲一躲!别出声!”
“……啊?”陈嘉楠不明就里,但见她神情紧张又急切,便听话地转身三两步跑上了楼。
男人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口,郑建珍就开门走了进来,顶头撞见凌苒站在那儿还吓了一跳:“哎妈呀!你咋还在家呢?不是说下午就出发的吗?”
凌苒摆出无奈的表情扯了个理由:“这不天气太差了嘛,临出门前又是风又是雨的,我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去了。”
郑建珍对此倒是很认同,连连点头:“可不就是!我中午都说了这种天儿路上不安全。不去是对的!你给你奶打个电话好好说说,老人家肯定也能理解!”
“嗯嗯,我知道的。”凌苒敷衍着应和,又问:“姑你过来干嘛来了?”
“来给你家大皮喂饭啊!”郑建珍答道:“结果一进院子见屋里还亮着灯,以为是你走的时候没关呢,就进来看看。”
两人聊了一阵,郑建珍丝毫没察觉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又要凌苒去她那边吃晚饭。
凌苒就说自己已经煮面吃了,郑建珍也不疑有他,叮嘱了几句就又打着伞离开了。
送人出了门,凌苒松了口气,忙走到楼梯前让陈嘉楠下来,向他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姑这人是个没啥顾忌的性子,最近又总关心我交没交男朋友的事儿,要让她看见你肯定会误会,缠着问东问西的……我怕你不自在。”
陈嘉楠很是善解人意地笑笑:“没事的。”
脑子里却不住地琢磨起刚才那般情形,倒莫名有种偷偷……的暧昧黏腻感……
他心下泛起一股隐秘的愉悦与激荡,顺势问道:“所以你有吗?”
“嗯?有什么?”凌苒不明所以。
“……男朋友。”他的目光灼灼盯住她。
“没有啊。”她坦荡回道。
“那苒姐你,”他眼眸垂下,勾出些许羞赧又魅惑的意味:“不打算找一个?你姑姑不都在催了么?”
“不找。”凌苒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要那玩意儿有啥用?耗时耗财耗精力,我有这功夫干点啥不好?”
“……”陈嘉楠一哽,都不知该怎么接话,片刻后只能无奈苦笑着点头tຊ:“也是。看来在苒姐你心里,还是事业最重要。而且像你这么优秀,一般人也入不了你的眼吧。”
“那不然——”她理直气壮地顺口就答道,然而一对视却看到了他眼中明晃晃的失落和破碎,不禁愣了愣:“……呢?”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回过味来,心头震荡了几下。
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她刚刚无意间,伤了一颗想要迂回试探的纯情少男心???
难道他对她???
她有些无措地抬手想挠挠头。却蓦地又想起刚才推搡间她不经意一伸手摸到了他胸膛,那手感……还怪好的。
以至于她现在回忆起来,手心里都仍残留着热意。
她一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嘴也卡壳没了话说。
而他也移开了目光。
两人之间只剩一股诡异的死寂氛围。
好一阵后,她望向窗外仍未减缓的雨势,掩饰性地咳了两声,率先打破沉默:“现在时间也不算晚,你可以在这儿待一会,等雨小些了再走。”
陈嘉楠这才再次看向她,一潭死水般的眼底又起波澜,然而还是略有顾虑道:“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
气氛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刚才那阵尴尬的暧昧仿佛只是幻觉。
凌苒便自我安慰,搞不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随即如没事人般摆了摆手:“打扰什么?我又没啥要紧事做,你自便就好。”说罢,她索性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去了一旁的工作间。
不想过了一会他又跟了过来,在身后殷殷切切问道:“那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工作室吗?刚才就想说了,这里真的好酷啊!”
“随意。就是有些乱。”凌苒把中午包好的那份贺寿礼拿到工作台上又一层一层地拆开,嘴里向他解释着:“准确来说这儿算是我和我继父——也就是我师傅两人共同的工作间,我的加上他留下的,东西太多了……”
陈嘉楠四下看着,不由自主地就把目光投向了她那张占了大半空间的工作台,只见从墙上挂着的到桌面摆放的,看似杂乱实则有序。有发泡乳胶,pvc管,颜料,各种黏土一类的基础材料,还有切割机,木刻机,电焊枪一类的工具器械,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另一旁还有张稍小一点的木工台,上面放着小型车床和电锯等。
从中仿佛能窥见她平时在这里埋头工作的帅气又认真的样子。
他在脑海里不住地臆想着,又环视着摆放在各个角落成品或半成品的五花八门的道具。
看得出里面很多物件都堆放了有些年头,蒙着厚厚的灰尘。从古典庄重的铜鼎屏风瓷器到民国复古的画报电话留声机,再到逼真渗人的仿真动物和人体器官,林林总总混杂在一起,整个空间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繁复怪诞感。
不过他猜想,对于曾经的凌苒而言,这里必定是一个藏着无尽宝藏的乐园。
再往她那边看回去的时候,工作台上一个深蓝色水晶球状的摆件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不由地走过去弯下腰多看了两眼,发现水晶球下是银色水纹形状的底托,球体周身也环绕着几缕银丝,仿若行星光晕,显得别致又空灵,而蓝色透明的球体内则嵌入了疏疏密密的水钻,形成了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在深蓝的底色上宛如星河流转。
“这是之前给一部仙侠电影做的占星法器,实际就是一个星象仪。”凌苒见他似乎很喜欢,介绍道:“我也是照着美术组给的图样做的,成品出来后觉得实在好看,就多做了一件自己留着了。”
陈嘉楠又靠近了一些去看,朝着她那边倾身时隐隐散出几缕熟悉的沐浴露清香。
明明就是自己平时一直用惯了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浸染了他身体的热度,倒仿佛更浓郁好闻了一些,还隐隐带上了些许侵略性。
凌苒只觉鼻尖有点痒,不由得往后避了避。
但见他自己似是毫无所觉,一双含情眼只定在那星象仪上,眸光滟涟呢喃道:“是很好看……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的星空,又闪烁又梦幻,看着看着就入迷了。”
而凌苒看他一脸专注又纯真的模样,就像小孩见到了心爱的玩具般,于是又生出点柔软情绪来。
“喜欢?”她大方道:“那送你了,拿去玩儿吧。”
陈嘉楠转眸,隔着水晶球怔怔与她对视。
一双深邃眼瞳中万千心绪变换,最终他看了看那足足有一个人头那么大的球体,还是摇了摇头,带了点不舍和遗憾地笑道:“不用了,我要了也没地方放,看看就够了。”
凌苒这才想到他孑然一身居无定所,连行李都只有那么一个空荡荡的旅行包,看着就像是随时都能动身启程似的。
或许以后,他不知又会漂泊到哪里去。带着这么大个物件儿确实太累赘了。
莫名地,心头就涌入些许微微酸胀又窒闷的感觉。她也看了眼那座星象仪,眸中闪了闪,却没多说什么。
陈嘉楠欣赏完,把注意力转向了她手中正小心翼翼对待的东西。
只见层层叠叠的海绵剥开后,是一个精致的锦纹布艺礼盒,打开后内里深色绒面上躺着一对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白玉石仙鹤,看着也像是摆件。
他凑过去细细观看,再次赞叹:“好漂亮!这也是你做的?你还会雕玉石啊?”
“做道具嘛,什么都得会一点儿。而我呢,又恰好什么都喜欢鼓捣一下。”凌苒脸上多了几分神采,细数道:“木工铁艺,滴胶树脂,绘画雕刻,甚至缝纫编织什么的……大一些的剧组都会聚集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我从小在其中混着玩儿,慢慢地也跟着偷师了不少手艺。”
她翻看着手中的仙鹤,又自嘲道:“不过都不精就是了,最多也只能弄出个样儿看看。”
说是这么说,但为了准备这么一份礼物她也颇费了一番心思:专门去山下的矿场里淘了好久才淘出块好玉石,又去找镇上相熟的玉雕师傅取经,花了十多天才雕出这对寓意长寿的仙鹤。
看当然是好看的,只不过雕出的仙鹤本身形态纤长,尤其脖子和脚的部分比较细,很容易就会摔断。刚才大皮进屋来缠着她玩时,不注意撞倒了放在地上已包好的礼物,因此她不得不打开来检查一番。
陈嘉楠自然也猜到了:“这是要送给你奶奶的生日礼物吧?”
凌苒点了点头。
他抿了抿嘴唇,面上显出心虚和愧意:“对不起啊苒姐!都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行程……奶奶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明天再动身还赶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