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苒被魏奇带着去到现场时,打架的一行人已经被拉开了。
她赶忙去看迟攀的情况,就见明显一对多且处于下风的年轻人已打红了眼,哪还有平时那副温吞老实的模样,此刻就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般,眼神发狠地挣脱了旁人的拉扯还要冲上去挥拳。
凌苒忙对魏奇道:“去拦住他!”魏奇赶紧三两步上前把迟攀拽住了。
迟攀一边想要甩开一边还抬脚去踹,就听旁边一个女声呵斥:“小迟!别打了!”
一听是凌苒的声音,他神情骤变,满身的戾气瞬间收敛,举起的拳头也滞在了半空。
“苒、苒姐……”他哽咽了一下,眼中的狠劲还没散尽,就已覆上了更为浓郁的羞愧和委屈。再结合他脸上斑驳的伤痕,更显得可怜巴巴。
但实际上对面几人也没讨到什么好,尤其是为首的唐鸣涛脸上已是惨不忍睹,而他还在指着这边骂骂咧咧:“妈的一对狗男女!都这样了你敢说你俩没什么猫腻?老子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实话,戳到你肺管子了!吃软饭的玩意儿,你等着!以后老子叫你在这片儿混不下去!”
迟攀眼神一寒又要冲过去,凌苒连忙拦住,低声道:“够了!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迟攀红着眼胸口急剧起伏了几息,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偃旗息鼓了。
好在此时是午休,导演组几个领导都去稍远一些的固定地点吃饭了,没有被惊动到。唐鸣涛自然也不想在导演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被周围人劝了几句也就讪讪作罢。
事态平息后众人渐渐散去,凌苒领着迟攀回到休息处。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刚才那股斗志昂扬的狠戾劲儿,低眉顺耳的整个人都透着颓丧。
凌苒没多说什么,只细看了看他脸颊的红肿和唇角的破裂,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先坐那冷静一会儿。”
迟攀就乖乖地挪过去坐了下来,高大的身形蜷在角落,莫名显得滑稽又可怜。
她从背包里找出了伤药和棉签,走到他面前蹲下,视线和他平齐却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只专注于处理他脸上的伤。
因此也就没察觉到,男人的眼神深沉发黯,放肆地在她侧过来的腮颊耳垂间逡巡。
“为什么跟人打架?”感觉到对面的气息渐渐沉缓下来,她才问道。
迟攀滞了滞,眼神往旁边一闪:“……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爽。”
可凌苒不是傻子。唐鸣涛那人她也认识,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况且从刚才他骂出口的话中,也并不难猜测:“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迟攀咬了咬牙,只是沉默。
“是说我什么了吗?还是说你跟我之间怎样?”
他闭了闭眼,显出些沉痛羞耻的神色,随即突然站起身把凌苒吓了一跳。
“我还是……别待在这儿了。”他闷声道,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诶诶,药还没给你上完呢!”凌苒挽留他。
“不要紧。也没多严重。”他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定。
“饭呢?饭也不吃啦?!”见他执意要走,凌苒只好拿过桌上的一盒饭赶上去塞给了他,叹了口气道:“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肚子去做事,饭要好好吃,听到没?”
迟攀的目光从手中的饭盒上移到了她脸庞,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是红了红,闷闷地“嗯”了一声就走了。
凌苒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间,心头也沉甸甸地像是压着什么似的。她转头见跟在后面回来的魏奇已一副饿坏了的模样,却仍一动不动地坐在用箱子临时搭起的工作台前等她一起吃饭。
她忙走过去坐下:“我们也赶紧吃饭吧。”
魏奇这才迫不及待地拿过自己那份大口吃起来,凌苒给他添了两勺牛肉酱,叮嘱道:“慢点吃,别噎着。”
“唔唔——”魏奇吃得头也不抬。
凌苒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就想到了什么,转了转眼珠问他:“奇哥,刚才你看见他们打架,是不是也听到他们说什么了?”
魏奇吃饭的动作停了停,从饭盒里抬起头,显出些回忆思考的神情,然后点头含糊道:“昂,我听到了,他们说,说——”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魏奇忙嚼了几下吞进食物,边想边迟缓道:“他们说那个,那个迟跟谁关系不普通,还说什么女的很吃得开,跟导演什么什么的……哦,还有曲线,曲线要救谁来着……”
他并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也只是根据自己听到的转述,且零零碎碎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凌苒很快就听明白了。
在一个男多女少的环境里工作,若是这女人行事再稍稍高调点,总不免会遭遇这些。而在一些男人的脑回路里,对于一个女人的非议和诋毁,也永远离不开裤裆那点儿事。
她对此并没有太在意,只担心迟攀会因此影响到后面的工作。
***
到了下午,她一边忙着自己事一边也注意着群演那边的动静,倒没感觉出什么异常来。估计是唐鸣涛瞒着这事没让导演组知道。
晚上收工的时候,她见群演还没散,就想着等一等迟攀,正好也顺路把他载回去。
然而等了很久都没见他过来,她以为他自己先走了,就去群演中间问了问。这一问才知道,原来下午的时候迟攀就借口身体不舒服请假离开了,工钱也只结了半天的。
这下凌苒更是无法安心,下了山后就打发魏奇先回家,她自己转而去了迟攀住的那家公寓。
进去后她先和前台的曲叔打了个招呼,问他迟攀回来没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她就直接上了楼。上回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她留意了一下迟攀的房号,因此很快就在逼仄的走廊里找到了他的房间,上前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儿,房门内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顿了顿隔着门又传出一个低沉的男音:“谁?”
“是我。凌苒。”凌苒答道。
她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门后探出迟攀那张红痕斑斑又拨动人心的脸。
而此刻更拨动人心的是他一双眼波流转欲语还休的含情眸:“苒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