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柯的衣服下摆已经被她揪得不像样子。
路人起哄,被她恶狠狠地瞪回去。
“滚!”
罗敷拖着半倚在自己肩上的季庭柯。
烈日往西头跑,墓园是阴地,也有一窜小凉风。
她听到季庭柯近乎气声地:
“趁人之危。”
9.红花油
距离仁桥公墓最近的医院在五公里开外,季庭柯否决了罗敷所提议的所有出行方式——
包括骑那辆破旧的电驴、打出租,甚至是救护车。
他固执地盯着罗敷,和她死磕。
“我不选这个。”
他要她的第二个承诺,要她告诉他——
女人头发吹得张牙舞爪,似笑非笑地:“好像,我没有给你选择。”
她挑着眉,咬了下唇,觑着季庭柯的反应。
直到他挣开罗敷的钳制,又重新倚回了绿化区。
兜里要是有根烟就好了,罗敷心想。
就差根烟,她就能慢慢跟季庭柯耗、或者直接心一硬,管他怎么死。
倘若往后,她压根不需要借他一分力的话。
可惜她需要他。她得把他当头羊养,养成了,一茬一茬地收毛。来年春天,做套羊绒衫,来年冬天,炖汤吃肉。
周遭有花圃,边上有水泥砌的阶。罗敷伸手抹了把灰,一屁股坐下。
虽然矮了季庭柯一头,气势上依旧不输的:
“你怀疑我什么?”
“我怎么,就不能是个普通的租客?”
季庭柯垂下眼看她,他保持沉默,直到围观的人都起了毛。
凭她关注“那起事故”。
凭那张莫名出现的订单,收餐人姓名是已经故去的“郝国平”。
凭日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郝国平生前去过韫城,凭罗敷偏偏那么巧、同样也来自韫城。
凭他努力维系了半个月多平静的假象,突然被她的到来打破。
日头渐渐落下来,沿边攒了一簇泛青的蓝光,薄云压天际。
人群渐渐松动,有接小孩放学、没耐心等的,有被蚊虫咬得受不了,待不住的。
罗敷拍死今天第七只蚊子,她无声地笑了笑,手里停住、血粒子蹭到了花圃边缘的杂草上。
季庭柯依旧无声坚持。女人平静地直起身:
正当季庭柯以为她不再理会时,罗敷突然开了口。
她说,“我认识郝国平。”
远处,天际一记闷雷炸响。
季庭柯“哦”一声。
他并不意外。
罗敷也不意外他不意外。
“怎么认识的?”
“家里有个叔伯,郝国平是他的老战友。三个月前,郝国平来一趟韫城叙旧。回去后没多久,人蹊跷地死了。”
她稍稍顿了一下:“只打听到他在一个叫'盛泰'的工厂打工,与人有什么过节不清楚。但厂子出了事,人又正好在锅炉旁边上夜班,连骨头渣子都没找到。”
“公告罗出来,自然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季庭柯握着自己的手心。
战友、韫城、三个月以前。
和郝国平家里人透露出的信息对上了。
他该信吗?
男人闷了一会儿。
气氛压抑,季庭柯凉薄地扯扯嘴角:
“中午的外卖,是你做的手脚?”
故意套了郝国平的名字,来探他的反应。
罗敷哧笑一声:“不是。”
季庭柯猛地抬头。
“是我做的话,那就太明显了。”她把玩着火机的擦条儿:“太蹩脚的手段。”
她说:“你怎么敢肯定,只有我一个人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