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瑛沉默了一下。
每每见到沈墨,她的那份恐惧都会油然而生。
或许她脸都白了,但她依旧保持沉稳。
浅浅呼吸一下,才道,“沈大人明鉴,小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奴才,不想着害人,但求自保。蝼蚁尚且苟活。”
她这话看似答了,又看似没答。
可沈墨挑不出什么刺来。
这些年,这宫里的生生死死他看的太多了。除了皇帝,又有几人不是形同蝼蚁一般活着。
沈墨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蒋瑛确定人走了,一路快步回到雪阳宫。
到了北院,也没顾得上和她打招呼的巧儿,直接钻进了屋子。靠着门板大口呼吸。
沈墨这么问,自然是起了疑。
是他,还是他上面的皇帝。
这么小的事情,何故跑来问她。
或者是他们还在怀疑银枪的事情?
蒋瑛不敢去想。
明明还是挺热的天,她觉得身上特别凉。
不多久,她去李洵跟前去伺候。
李洵那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正站在窗边看书。单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她,丝绦扎着他一把细腰。
他这里地理位置最佳,窗外正是一片小池塘,景色挺好,也僻静。徐青芷想叫他好好读书,就把这最好的地方给了他。
徐青芷跟着徐放,早年间习武,书读的不多。等到了宫中,发现这习武已经行不通,便想着多看看书,打发时间。可人已经定了性,再也看不进去。有时候听着那些妃嫔聊诗书,也插不进去话。她倒不是为了面子,只是觉得书里面也有个世界,只她进不去了。
蒋瑛把沈墨从脑子里赶出去,不敢打扰李洵看书。
她还在斟酌着如何跟李洵说蒋思思的话,怕说的不好,惹了李洵不高兴。
李洵合上书卷,转头就看到蒋瑛正在发呆。
一双眼睛不知道投落在何处,脸上是认真的模样。
这脸格外素净。
以前是有些蜡黄,总觉得不干不净的。如今养白了,人看着就很舒服。
舒服……
李洵被脑子里这个词给吓了一跳,轻咳一声,拂了一下衣摆,往椅子上坐下。
蒋瑛回过神来,忙去倒了茶递过去。
李洵浅浅抿了两口,道,“端些点心过来。”
蒋瑛又赶紧将一盘点心端过来,李洵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微微皱眉道,“难吃,你吃了吧。”
蒋瑛愣了一下,心想,这都是御膳房那边端过来的,不都是李洵平日里吃的么?莫不是换了厨子了?
也只能默默端过来。
李洵看她一眼,问道,“是不是有事?”
李洵问起来,蒋瑛也只能说了。
这事儿早说晚说,都得说。
蒋瑛点点头,道,“奴才去见了思思姑娘。”
“她不乐意去十弟那里?”
蒋瑛微讶,怎么她还没说,他都已经知道了。
李洵淡淡道,“若她乐意,你何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蒋瑛抿了抿唇道,“对不住,殿下。”
李洵勾了勾唇角,道,“哪门子对不住?人各有志,我也不过是顺口一提,这事成与不成都与我关系不大。倒是你,犯得着为此愁成这样?”
蒋瑛总不好说是因为觉得辜负了李洵的好意才这般,只道,“只是不大理解,明明十皇子那里是个极好的去处。”
李洵望向她,道,“热心不是件坏事,但帮人这种事情由不得半点不情愿。何去何从,都是个人的选择,你不必为此烦心。”
说来也是如此。
路都是自己选的。
蒋思思不愿,那是她的选择。于她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干系。而对李洵来说,那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蒋瑛把这些想明白了,对着李洵展颜一笑,“奴才知道了。”
李洵却皱了眉,眼波深似寒潭。
这样看她,似乎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不许笑。”李洵突然开口。
蒋瑛吓得赶紧把嘴合上,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李洵。
这样子,觉得更眼熟了,但还是想不起来。
眉头皱的更深。
蒋瑛不明所以,还以为李洵又因为蒋思思的事情不高兴起来了。
她端着盘子就跪下来,道,“奴才是觉得殿下这样的人都帮忙了,还不承着,多少有点不识抬举。因是九皇子,轻易自然不会开口帮人,奴才,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这话不是恭维,因为蒋瑛就是这么觉得的。谁求人办事,不是巴巴讨好着,对方有什么刁难的地方也得受着。更何况是李洵这样的人,正是因为蒋瑛已经接触过,无亲无故的,他开了口,可蒋思思却没领情。而且蒋瑛是真的觉得,李俭那里是个格外好的地方,所以李洵是真的在替蒋思思考虑的。
可蒋思思却没接受。
她实在是瞒不下去了,就和李洵一股脑说了出来。
安静等着李洵的反应,他只是看了看她,却把唇角给勾起来了。
蒋瑛傻了,九皇子是笑了吗?
李洵又喝了一口茶,沉吟一下,道,“你尝块点心,看看我有没有说错。”
见李洵心情好,蒋瑛也逐渐把沈墨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她大着胆子尝了一块,只觉得入口即化,又香又甜。
去看李洵,又不好说这个多好吃,因为方才李洵说了不好吃。
她只好道,“奴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个对奴才来说已经是极好的了。不过殿下觉得不好,改日江福再去的时候,与御膳房的厨子说一声。”
李洵却道,“你觉得好就行,不用再去说。”
蒋瑛怔了一下。
李洵又问,“你与那位思思姑娘关系很好?”
“倒……也没有。”
“既如此,便不必为她的事情再烦心了。这宫里头的人为着自己就很难,何况是为了旁人。”
蒋瑛听得出来,李洵这是在提醒她,莫要因为旁人而连累了自己。
她点点头,对李洵又有些感激起来。
李洵又问,“除了那位思思姑娘,还出了什么事?”
蒋瑛怔然。
李洵道,“你靴子湿的,头发也是。和人在浣衣局起了争执?”
衣服倒是换上了,只她靴子和头发没顾得上。
不好再和李洵说张珍珍的事情,毕竟她只是个太监。张珍珍已经上升到主子的级别,和蒋思思到底是不同的。
她笑着摇摇头,“来时经过湖边,不小心湿了。”
李洵也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