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闻言,小圆脸上有点僵硬:“荣大夫,你说笑了,我和李书记只是普通的同志关系,不能这么麻烦他,你想多了。”
赵长明看着江瓷,淡淡地道:“是吗?”
小特务果然有秘密,没说实话。
江瓷不想再被过去的情绪纠缠。
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不说那些了,荣大夫,老支书答应给我们弄点废旧家具,得去村小旧教室的仓库一趟。”
赵长明看着她拖来的大板车,挑眉:“行,走吧。”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特务能装到什么时候。
那头,赵长明拖起了板车和江瓷一起去了村小学的旧教室。
这头,唐珍珍满肚子疑问地回了知青点。
还没进院子,她就看见两个男知青正用担架抬着一个鼻青脸肿,脑袋缠着渗血绷带的人往回走。
“哎呀,建华,你下次得小心点,别从河堤上滚下去了!”
“就是,脑袋破了,肋骨也裂了,你得养病,就不能挣工分了!”
两个男知青七嘴八舌地吐槽。
唐珍珍一脸错愕恼火地看着担架上的伤患,不是王建华是谁。
她今早把江瓷离开知青点,会去牛棚住的事儿告诉他。
一大早牵牛下地后,牛棚附近就没人经过了,只要他去那埋伏江瓷,就能让那贱人变成货真价实的破鞋。
结果王建华这么废物?江瓷那娇小的个子都能把他打成这样?
王建华也看见了唐珍珍、黄学红、覃晓霞几个。
他瞪了唐珍珍一眼,狼狈地扭开头,却又扯着头上的伤。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哎呀,你们两个抬的时候轻点啊!”
两个男知青赶紧动作放更轻,抬着王建华去了男知青的屋子。
黄学红见状,掰着手指嘀咕:“王建华受伤,病假的工分一天只有3个,咱们还得多干活帮他补上,不然年底凭工分领粮,工分少了,咱们都得被拖累……”
年底知青小队的粮是集体一起算的。
唐珍珍心底暗自翻了个白眼,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行了,走吧,一会咱们还得拿点吃的去看看他,毕竟是自己同志。”
她得去问问王建华这个蠢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黄学红摇摇头感慨:“珍珍,你可真是个好人。”
三个女知青前后脚进了房间。
唐珍珍一进房间,便指挥覃晓霞:“晓霞,你不是还有家里寄来的油茶吗,拿点油茶,咱们一起去看看王建华。”
覃晓霞脸色就不好了。
她是桂北人,被下放过来,家里给她寄的打油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黄学红顿时眼睛一亮:“对,覃晓霞,你拿点出来,都是自己同志,不要学资本家小气,我们给你拿葱姜蒜!”
覃晓霞拿了东西出来,她们也能分享一点。
覃晓霞被她们盯着,只好不甘不愿地从自己箱子里拿了一个旧饼干盒来。
小心地从里面取了一点炒米花和土油茶出来。
她不甘不愿地道:“我可没有肉骨汤,这打油茶没有肉骨汤不好吃的。”
唐珍珍大方地笑道:“我箱子有红糖,我拿点红糖冲油茶炒米吧。”
黄学红马上狗腿地去帮唐珍珍拖出箱子:“还是珍珍大方。”
可唐珍珍一开箱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的饼干盒被动了。
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五块钱没动,里面的一整包饼干和糖都没了!
“我的大白兔糖和万年青饼干!!”唐珍珍眼前一黑。
万年青奶油葱香饼干和大白兔奶糖都是沪上的高级紧俏货,省城要票,乡下更有钱有票都买不到。
“肯定是江瓷偷了我的东西!”唐珍珍脸上都扭曲了。
那包饼干,她都舍不得吃,拿到手了以后,只一个星期吃一块!
那个不要脸的小破鞋除了勾搭她看上的人,还偷她的东西!
黄学红也皱起粗眉,义愤填膺:“她果然一靠近那个下放改造走分子,就腐化堕落了,现在变小偷了!”
覃晓霞刚才被逼着拿东西出来,现在小声嘀咕:“那饼干和奶糖都是江瓷家里人寄来的吧?”
可她哪里敢大声说呢。
黄学红义愤填膺地道:“珍珍,咱们到村小队告她去,当贼要挂牌子游街!”
运动刚过去,这时候乡下抓着小偷还是习惯性地要游街示众,知青更是要记档的。
唐珍珍咬牙切齿地起身:“听说李延副书记来了,走,我们找他去主持公道去!”
她绝对不会放过江瓷,今天她就要逼着李延亲手处理江瓷。
……
江瓷和赵长明淘换了一下午,终于拖着一车从村小学废旧储藏室里淘换来的“破烂”回到牛棚的小破屋。
她抱着一大叠旧报纸,看着赵长明一个人毫不费力地拖着一大板车的破柜子、破桌子、烂凳子在边上走。
“力气好大啊……”江瓷小声地嘀咕着。
这人看着瘦瘦高高的,明明吃不饱饭的弱书生样子,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赵长明把板车往屋前一放,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现在要把东西弄进屋子里么?”
江瓷摇摇头:“咱们先糊报纸和修房顶,这些家具得拆开,拼接修补下才能用,屋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赵长明看着江瓷把报纸搬进房里,又出来有模有样地翻出从村小队那借来的修补工具。
他眯了眯眼:“你会修?”
江瓷一边撸袖子,一边点点头:“会一点,先修了再说。”
赵长明:“你还挺敢想敢干的……”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敏锐地抬起眼看向牛棚前的小路,眼底闪过警惕的冷光:“有人来了。”
江瓷刚好看见他身上气势森冷如刀的样子,下意识呼吸一紧。
但下一刻,赵长明头一低,站到了她身后,瞬间又成了那个沉默寡言、没存在感的弱书生。
江瓷几乎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脚步声。
她看向小路尽头。
果然唐珍珍、李延、黄学红、覃晓霞还有中午看见的几个红袖章、甚至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跟了过来。
江瓷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居然凑一块来了。”
李延居然和唐珍珍一帮人混一起了。
黄学红一向是唐珍珍的马前卒,大老远看见江瓷身边板车上的家具,就开嚷了——
“呐、呐、我都说她是个小偷吧,你看不光偷我们知青的东西,江瓷还偷队上的东西,那不是办公桌和办公椅吗?”
李延没说话,只走近了,看向那一车东西。
虽然都是坏的,但确实是办公桌椅类的物件。
跟来的红袖章和村民们见状,也都低声议论起来。
唐珍珍瞧着那一车东西,心里冷笑,还真是个贼啊?
她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唉,江瓷,你怎么和坏分子在一起,就开始偷队上的公家财产,是要坐牢判刑的。”
江瓷一脸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从队上借来的废旧办公家具,老支书那白纸黑字都有借据,我还答应,以后修好还回去!”
有看热闹的村民也出声:“我们今早的确看见村里赖会计跟着江瓷去村小学仓库了。”
李延顿时放心下来,看向唐珍珍:“我就说江瓷不是这样的人。”
唐珍珍噎了下,一脸委屈:“我也是听学红这么一说,误会了。”
黄学红对上李延的目光,黑胖脸一红,下意识就对江瓷骂:“那……那还不是你偷了珍珍的钱和东西,我们才会误会你!”
江瓷忽然一把就拿过边上的大水瓢,一瓢沾着牛粪的臭水直接狠狠泼在黄学红的黑胖脸上。
那是赵长明今早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刷牛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