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时响应阮绵向来积极,半个多小时的工夫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除了大量的符纸朱砂,还有上好的砚台、毛笔、毛笔架、笔洗、镇纸等零零总总一大堆,用得上用不上的都有。
甚至还有一张桌垫。
可以说是非常细心了。
阮绵看了看那一大堆东西,又看了看他。
冯时恭敬站立,目光灼灼。
阮绵又垂下眼,调了朱砂,画了六张符递给冯时:“这符你随身带着,可保你诸邪不侵,必要时能保你一命,令妹和夫人公子也都带着吧。”
冯时双手接下,躬身道谢:“多谢大师,大师为我冯家的事操心劳力,我冯某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
阮绵马上抬手截断他的话头:“不必谢我,此事若就此做罢,自然万事皆休,如若对方不肯善罢甘休,你我还有相见之日。”
有些事既然管了,就得有始有终,冯时那个妹夫苦心筹谋数年,既谋财,也图命,一朝鸡飞蛋打,老娘都没了,八成是要陷入狂躁。
一旦那邱泽请出背后术士,或是他自己就是那个术士,一定会再对这对兄妹下手,那时就是她出面的时候。
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只冲着冯家兄妹看向她时那如出一辙的星星眼、那满脸的依赖信任,这俩人就归她龙云尊者罩着了。
尊者收起不断响着收款信息的手机,神情有些凝重。
在这个异世之中,她只是个外来者,常言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她如今修为尽失,又不知对方深浅,每走一步都要慎重。
龙云尊者从不会轻视任何敌人,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此事虽有危险,但没办法,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的追随者,自然是要庇佑一番的。
更何况,她需要去会一会这个异世中的隐世高手,了解他们的实力,看看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只是吧,她本是想着助人为乐还收钱不够善良,才想要送冯时几张符找补一下,不料冯时太过于积极,不但材料是人家带来的,还主动又给了辛苦费,这……
就很愁人。
她在心中默念【天道你看,这不赖我,我的初心是善良的,奈何人家不配合,我也没办法。】
*
不出所料,不到三天,冯时就出事了。
电话是冯玉打来的,她的声音都发颤:“阮大师……我哥出车祸了,我怀疑……我怀疑不是正常的事故,大师,能请您来一趟医院吗?我真的好害怕……”
阮绵到医院时,冯玉正在病房前像推磨一样的乱转,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叨咕些什么东西。
一看到阮绵,她两眼迸出的光把阮绵都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写满了“得救了”的、瞬间踏实下来有了主心骨的眼神。
她快步走到阮绵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胳膊,好像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搂得紧紧的,迫不及待的将阮绵往病房里面带:“大师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阮绵不喜他人近身,但见冯玉那马上就要碎一地的糟糕状态,还是坚持到进了病房才解救出自己的胳膊。
冯时躺在床上,胳膊腿儿俱在,人也是醒着的,看起来还好,只在头上包了一圈纱布。
不过从包扎状态来看,伤口应该不会很大。
病床边坐着一个女人,个子不高,身形也瘦小,难看的脸色也掩不住知性的气质,正是冯时的妻子魏婉瑜。
此时她正半俯着身子跟躺着的冯时小声说话,看到阮绵进来才住声看过来。
冯玉给双方介绍了一番。
这个时候谁也没那个心情去客套,只简单点了个头就开始说正事。
冯时看到阮绵激动得想起来,但被老婆镇压了,只能躺在那里快速说了事情的经过:“那辆车是突然撞过来的,在一个拐弯处,从侧面冲出来的,很快,直奔着驾驶室,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魏婉瑜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用力得指节都发白,显然是十分后怕,但还是口齿清晰的补充:“他的车被那一下撞翻了,滚了两周半,被撞的那一侧整个都瘪了进去……
所有在现场看到的人都说他活不成了,那个地方离消防站很近,消防员来的时候,也说生还可能性很小。”
冯时不知为何又激动了,马上接过话头:“幸亏我将大师送我的保命符一直贴身放着!它真的救了我一命!我有看到那一瞬间有亮光罩着我!只是那一下撞得狠,我被震了一下,昏过去了,醒过来已经到医院了。”
魏婉瑜勉强笑了笑:“是,当时情况那么惨烈,大家都觉得他活不成了。
消防员囫囵个儿把他救出来时都惊呆了,但他昏迷,就怕他有内伤什么的,赶紧送他去急救。
但他没事,怎么推进去就怎么给推出来了,就是脑袋磕了一下,破了点皮。
医生都说是个奇迹,毕竟车子都不成形了,里面的人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吓了一下,心脏有点难受。”
她说着话,突然站起身向着阮绵“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再出口的话因为哽咽有些不成调儿:“大师救了他一条命!要是他没了,我……我实在……我……”
冯家兄妹俩的眼眶也是红红的,冯玉垂在身侧的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阮绵脑瓜子嗡嗡的。
她最怕的就是别人感恩戴德的这一套,前世除了妖、上过战场之后跑得最快的就是她,全是为了躲过这个环节,此时躲不过,只觉得一阵窒息。
硬着头皮把魏婉瑜弄起来,阮绵迫不及待的转移话题:“既然是两车相撞,多半是两败俱伤,对方眼下情况如何?”
冯玉马上回话:“那个司机死了,当场就死了。”
阮绵敛眉想了想,对冯时道:“你身上可还有护身符?”
冯时:“有的!大师给了我六张符,我、我老婆儿子和我妹妹各带了一张,还有两张收在家里,我身上原来的那张符在出事后化成了灰,我老婆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把家里那两张全带过来给我了。”
阮绵点头,走到病床边对魏婉瑜道:“伸手。”
魏婉瑜听话的伸出手,摊开掌心。
阮绵指尖灵力流转,在她的掌心写了个“临”字:“握着这只手,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冯时,若有危险便向对方展开。”
给冯时留下又一重保命手段,她才转头对冯玉道:“想办法带我去看看那个死了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