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听澜
简介:还未来得及好好道别,他就躺在那具冰冷的棺木里,永远地合上了双眼。许听澜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在江南有了新的朋友,还没告诉他自己尝了百味斋新出的白玉梅花糕,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墙角救了一只冻僵的小鸟……他就这么走了。宫里的太医说,阿爹是操劳过度,每日熬到后半夜才歇息,天还未亮又爬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子终究是溃败下去。阿爹的棺木被抬走的那一日,也是许听澜见到太子李显允的最后一眼。他穿了一身素净的黑衣,脸上没有挂着任何悲哀的表情,就像走了个过场。
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气候格外冷,一夜北风呼啸后,京城遍地琼珂玉枝,不见一丝碧色。
因为幼时贪玩落水,许听澜寒气入体,每每到冬季,身子总不适,这年冬天尤为明显。于是阿爹跟阿娘提议,让母女二人回到江南祖宅,那儿四季如春温暖舒适,利于养病。
许听澜裹着厚厚的狐领鹤氅,探出脑袋趴在马车的窗口,回头望着阿爹,他站在许府大门前挥手告别,随着马车疾驰,他的身影越缩越小,渐渐地消失在白茫茫中。
许听澜难掩失落,委屈地问着阿娘:“那阿爹呢,阿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因为阿爹如今是太子太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要对太子殿下负责呀。”
那一年,先帝患上重疾,在一众皇子间抉择许久,终是将三子李显允册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可我是阿爹唯一的孩子啊,他也要对我负责不是吗?”
阿娘笑出了声。
“小傻瓜,这两者是不一样的。”
“我才不管。”许听澜撅着嘴嘟囔着。
只是,母女二人不会想到,许府门前一别,竟是永远。
那个冬天,许听澜在祖宅里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春暖花开,盼着可以回到京城与阿爹一家团聚。
可等来的却是一则噩耗。
那个冬天,她的阿爹倒在公文堆成小山的案牍上。
还未来得及好好道别,他就躺在那具冰冷的棺木里,永远地合上了双眼。
许听澜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在江南有了新的朋友,还没告诉他自己尝了百味斋新出的白玉梅花糕,还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墙角救了一只冻僵的小鸟……
他就这么走了。
宫里的太医说,阿爹是操劳过度,每日熬到后半夜才歇息,天还未亮又爬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子终究是溃败下去。
阿爹的棺木被抬走的那一日,也是许听澜见到太子李显允的最后一眼。
他穿了一身素净的黑衣,脸上没有挂着任何悲哀的表情,就像走了个过场。
从此以后,许府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他忘记了许府的一切。
往后三年,许府就像留在了那个冬天,到处都是白色的花,白色的布,白色的一切,连报喜鸟都不愿意驻足片刻。
而他的东宫,仅在阿爹过世的半年后,挂上了大红的囍字,锣鼓喧天,人来人往。
太子殿下娶了周丞相的嫡女周婉昀为太子妃,纳了谢将军的独女谢宜萱为太子侧妃。
许听澜站在东宫前,看着喜庆的红绸束满门面,响彻云霄的绚烂烟花,她不明白,他的恩师为他日夜操劳以致过世,而在阿爹离去不久后,就能毫无悲伤的成婚。
更是在几个月后,拥有了第一个孩子,谢侧妃所生的女儿,取名李长平。
两年后,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尊皇后罗氏为太后,太子妃周氏为后,侧妃谢氏为贤妃。
至于许听澜,跟以往一样,逗狗遛鸟,上过树下过河,钻过狗洞藏过房梁,丝毫没有官家小姐那般端庄得体的模样,最辉煌的一次战绩,还是被太傅夫人抄着扫帚提着裙摆,在许府院子里追了四圈。
被追到没办法,阿娘出生江湖世家海氏一族,是有点儿功夫在身上的。
又是一年,新帝在位一年,仰承皇太后慈谕,为帝选秀,举国上下妙龄的良家女子经过重重筛选后,可达殿试。
这一年,她一十四岁,情窦初开,合该择婿的年纪。
三年孝期已过,许府摘下了素白色的装饰,她的生活也逐渐趋于平静。
这日,同以往一样,她趴在许府高墙上,望着街上一户杀猪的。
刘屠户家的儿子长了她三四岁,人高马大,魁梧结实,尤其是拿着刀的模样,特别给人安全感。
阿爹过身后被先帝追封为男爵,可家中只有独女,女儿无法袭爵,为了能撑住许家,许听澜想早点找到一个好归宿。
阿娘说,嫁人就要嫁能给足安全感的男人,就像阿爹那样的。
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嫁给刘屠户家的儿子!
越快越好!!
许听澜麻利地从梯子上爬下来,前脚刚进屋要告诉阿娘她的伟大计划,后脚福公公带着一道圣旨来了许府。
那日福公公和阿娘说了什么,许听澜一个字也没听清,只清楚记得那一句。
“请许小姐七日后入宫参加殿试。”
犹如晴天霹雳,许听澜魂不守舍地就过了那七天,之后被迷迷糊糊地被带进皇宫,迷迷糊糊地在大殿上见了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金碧辉煌的大殿给她无限的威压,让她浑身不自在,幸亏有皇后娘娘在。
皇后娘娘未出阁前便和许听澜相识,年长五岁,幼时便一口一个昀姐姐的唤着她。
皇后娘娘对着许听澜莞尔一笑,温柔地抚平她不安的心,于是许听澜也回以微笑。
其实许听澜是想告诉她,她在宫外一切都好,让昀姐姐放她出去,她要去嫁给深爱的杀猪郎。
可不知道李显允哪根筋错位,打破了许听澜的所有美好幻想。
“太傅离世,许氏孤儿寡母也是可怜,依儿臣看,不如就接到宫里,好生养着吧。”
于是乎,许听澜被封安了个贵人的头衔,被丢到永安宫里,这一丢就是两年,不知道的以为“永安”二字读的是“冷”呢。
到了今年年初,才想起来有许贵人这么一号人物。
许听澜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一切都像枷锁一样束缚着她,每天除了对着熟悉的脸庞,就是亘古不变的绿瓦红墙,她在宫外的生活明明就很快乐。
她一点不可怜,她有阿娘,有阿黄,有小花,还有心心念念的杀猪郎。
“是他,李显允,拆散了我和我的杀猪郎!!”
有夜,许听澜借着梯子爬上房顶,邀月独酌,微醺间对着枝头孤鸟哀嚎:“嘿,好姐妹,你知道吗,我都十六岁了,要是我没进宫,都该抱孩子了!”
当然,许听澜喝多了,失去了这一片段记忆,全是江离姑姑说的,连最后怎么从顶上下来,许听澜也一概不知。
醒来时就看到江离姑姑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紧张地搓着袖子,指挥着合欢宫的下人们备水,点香薰,备宵夜。
“小主子您可总算醒了,福公公刚才来过了,说半个时辰后御驾亲临永安宫,这可是您第一次侍寝,要好好准备才行。”
……
思绪回归,许听澜一肚子窝火,气得就要转过身去,卷走这床独属于她的被子。可是可恶的李显允,死死压住被子不说,还能把她重新拽回去,禁锢在怀里。
抱得太紧,就快勒死她了。
夜半时分,他觉深了些,这才松开了手。
李显允就像个大火炉,被子里都是暖乎乎的,好像都用不着江离姑姑备着的汤婆子。
迷朦间许听澜放空了思绪,就这样借着他身上的温暖,眼皮渐渐沉下去。
梦中好像回到了幼年时期,许听澜第一次陪着阿娘去国子监探望阿爹,彼时他还不是李显允一人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