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钊拿出一方帕子,仔细擦着手上粘腻的银耳汤,瘦长白皙的手背,渐渐变成了粉红色。唐影觉得自家爷娇嫩又讲究。
唐钊擦完把帕子扔在桌上:“浪费银子。”心里想的却是,这个小胖子这么缺银子,抽空都不忘卖扇坠赚钱,还能从唐府告假帮朋友送酒,还挺仗义。
唐影听到自家爷的话,赶紧为安谨言解释:“安公子是送给我,没要钱。爷,你看安公子这么辛苦,人也好,以后我们府多照顾照顾她吧?”
他真是特别心疼这个小胖子,从安谨言身上想到了少时他努力tຊ赚银子时那份辛苦。
唐钊抬头盯着他,嗤笑一声问:“白送给你?”
明眸皓齿,眼波流转,唐影却被这一笑一盯弄得打了一个冷颤,自己爷这气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像少时摸到滑溜溜冷冰冰的蛇。
唐影莫名有些心虚,满脸的络腮胡子都皱在一起,小声回道:“我跟他是兄弟。”
唐钊嘴角笑意更大了,突然低喘,然后不受控制咳起来。
唐影赶忙上前给自家爷顺顺气,没想到被唐钊一手拍开:“白长这么壮实,你眼神不好使?”
唐影一脸懵懂,右手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还是没明白他眼神怎么不好使了?
低头看了腰间的扇坠一眼,挺好看的。
“男女分不清?”
唐影功夫好,动作利落,脑子转得却不快:“啊?”
唐钊慢慢喘匀胸口的憋闷,叹了一口气,歪在轮椅上,眯着眼看着他。
“啊!安公子难道不是男的?”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挂在络腮胡上,接着铜铃上两道浓眉皱在一起:“怎么看也不像小娘子呀?”
“吴司乐说庄莲儿是小娘子女扮男装,安公子怎么可能是小娘子,哪有小娘子会有圆滚滚的肚子呀?”
唐钊波澜不惊地看着嘀嘀咕咕的唐影,听从命令,爱凑热闹,孝敬爷爷,爱护妹妹,没有阴谋诡计,这样的人,挺好。
“管好嘴。”唐钊不自觉地嘱咐唐影,不要把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出去。
“是,爷。”唐影已经不再纠结,开始莫名兴奋。
唐影本还想即使是小公子能引起爷兴趣,也凑和。要是个小娘子,那就更好了,这可是爷第一次主动搭话的小娘子,他现在更是喜闻乐见。
“爷,其实是因为我照顾了安公…小娘子两次,第一次是蹴鞠给了她彩头,还有这一次定了三三垆的酒。”唐钊看着唐影笨拙地解释,胸口的气突然就顺了。
唐影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力总结了一下,最终很诚恳地跟自家爷说了自己的结论:“只要照顾她生意几次,她都会送扇坠。安小娘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钊儿。”门还没开,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接着天青色襦裙一阵风停在了门内。
能喊钊儿,除了唐老太太,也只有小姑姑唐佑孄。
唐钊看到唐影如获大救,他刚才已经词穷,不知道怎么为安谨言说好话赢得自家爷的持续关注。
唐钊瞥了眼她身上天青色的襦裙,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不知道喊人呀?”唐佑孄撩起襦裙,一脚踏在凳子上,往前探身就要揪唐钊的耳朵。
唐钊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却没有喊小姑姑,“贺仲磊。”
唐佑孄立马收回手,撤回身子,放下凳子上的脚,麻利地坐在了刚刚踩过的凳子上,整理了下衣服,转头看门口。
唐钊嘴角隐隐笑着,不作声。以前的小姑姑坐卧随心,看不惯就上手,哪会这样言行拘谨,一匹野马,自愿套上了缰绳。
唐佑孄对四哥哥四嫂嫂早已经没有了印象,唐钊嘴角的一丝笑意,让她感慨需要何等姿色结合,才能生出唐钊这等俊俏柔美的长相。
唐钊看小姑姑斜了他一眼,没有继续来拧他的耳朵,继续的坐着,嘴角的笑意慢慢散开。
“何苦。”
唐佑孄理了理耳边的头发,眼波流转:“等你以后心里住了人,就知道了。心甘情愿改变自己,把天上的星月捧在手上,只为博君一笑。”
唐钊漫不经心看着小姑姑满面含春。
改变自己?
捧给别人?
唐佑孄看他不接话,没继续说教:“年底去太极殿的戏班,真定了薛家班?”
“蹴鞠那日跟你说过了。”
“能不能给贺仲磊加个角?”
贺仲磊在长安城本不算名角,是梁家班的一场戏让他锋芒毕露,唐佑孄不会让贺仲磊知道,梁家卖的是她的人情。后来贺仲磊成名后改到肖家班门下,也是唐佑孄去梁家说情。
唐钊嘴角微微下压,“不能。”
看小姑姑一脸失落。
“让别人捧着不好吗?”唐钊满脸疑惑,“非要捧别人?”
只要有物件她多看一个眼神,霍三星都巴巴把那东西捧到她面前。她现在却为了贺仲磊委屈自己。
唐佑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拿这眼神看我,我不委屈,甘之如饴,总有一天你会懂。”
唐钊喉结滚动,“谁配?”
唐佑孄笑笑,摇摇头,开门走了。
唐影推门进来:“爷,今晚芙蓉园有赛马,霍爷他们差人来问爷去吗?”
“嗯。”唐影觉得,自家爷最近能出去透透气,是好事。芙蓉园又是安小娘子做活的地方,说不定又能碰到。
唐影转念又一想,说不定自家爷就是为了碰到安小娘子才答应霍爷去看赛马,哎,他越来越聪明了。
唐钊到芙蓉园时,霍玉、唐佑孄、史夷亭、霍三星已经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马匹讨论要押哪一匹。
自从天山圣战后,这些年大漠国进献的宝马,经过马司精心喂养,繁殖了一大批宝马,军队战马越来越勇猛健壮。民间通过与大漠国自由贸易,大兴朝内马匹也都膘肥体壮。
唐钊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骏马奔腾,今晚不仅体会到赛马的紧张,下注的马更是拔得头筹。
康庄厅门被敲响时,众人还沉浸在赛场刺激和下注拔得头筹的欣喜中。
唐钊坐在厅内距离门最远处也是最暖和的地方,听到敲门声,示意唐影出去看。
“爷,是送彩头的小厮。”接着把一大盘包着红纸的银子放在了唐钊前面的桌子上。
唐影一脸高兴,没有提打赏的事,唐钊低声问:“没赏?”
“啊?爷要打赏多少?那小厮还没离开,我去打发了他。”唐影有些疑问,自家爷怎么突然想到要打赏。
唐钊伸手抓了一把银子放在双腿上,转动轮椅往门走去。